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隔著前世與今生的距離,陶灼華忘形地立起身來,想要將何子岑的身影瞧得再仔細一些,卻又察覺一道冷目如箭,不知是何人向她投來。
陶灼華茫然四顧,一時有些亂了方寸,好在她的座位被一根朱紅的雕花立柱所擋,素昔又不引人注目,方才無人留意她的失態。
菖蒲立在陶灼華身旁,卻是見她情形不對,眉目間大有焦灼之色,便大著膽子在她身後用力拽了一拽,陶灼華方才回過神來。
幸喜無人將注意力投到她的身上,她掩飾地輕咳一聲,輕輕推開菖蒲的手,假裝移步到窗台前觀賞那兩株植在藍田玉盆裏的冷梅。視線卻如膠如漆,遙遙投到院中,想要追尋那讓自己夢繞魂牽的目光。
隔著紅木雕花的窗棱,陶灼華能望見院裏花團錦簇,有身著粉衣的宮婢如穿花蝴蝶一般,手捧果碟與點心來去匆匆。黃衣翩然的何子岑卻是驚鴻一瞥,與何子岱同時不見了蹤跡。
花廳裏頭,因著謝貴妃不在,德妃娘娘份位最高,便如眾星捧月一般,諸位妃嬪都起身向她見禮。陶灼華眼見擠不上去,便悵然踱回身來,依舊坐在方才那個不顯眼的位子上,隻盼著宴席一起,她能再度看到何子岑的身影。
一陣淡淡的玫瑰花香氣在身畔縈繞,原是葉蓁蓁步履匆匆,輕提著裙裾進來尋她。方才離得遠些,沒有嗅到葉蓁蓁身上玫瑰花的味道,陶灼華深深呼吸間,便認得那股子內製香露淡雅裏的高潔與矜貴。
上好的玫瑰花露,原是養顏潤膚的好東西。采自大阮高山之巔雪水滋灌的黃金玫瑰,被尚宮局巧手調製,每年統共不過十瓶之數。似謝貴妃、德妃娘娘這般有頭有臉的人物,才有機會得著一瓶。
陶灼華做了何子岑的順儀之後,何子岑曾好不容易替她討得一瓶。因葉蓁蓁喜歡那個味道,她便忍痛割愛,兩人將玫瑰露平分。
再後來她成了萬千尊容的宸妃,妝台上再也沒少過這種黃金玫瑰露,還曾送了兩瓶給已隨著夫君去了藩地的葉蓁蓁,卻沒有接過對方隻字片語。一直到大阮傾覆,當年相交至好的兩姐妹再無謀麵。
葉蓁蓁顯然是重視這次宮宴的,甚至不惜求得謝貴妃的玫瑰露裝扮嬌顏,卻不曉得為何不肯與陶灼華實話實說。
腦海的一片混沌中似有一點清明閃過,卻快得讓陶灼華抓不住,她隻是低低讚道:“蓁蓁,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葉蓁蓁清亮的眸子有水光閃動,比平日更加瀲灩迷人,她含羞笑道:“貴妃娘娘昨日得了尚宮局新製的花露,便分了我些。你若是喜歡,回頭我勻給你。”
“我極少出宮門,要這些東西做什麼。既是貴妃娘娘的賞賜,你便好生收著”,陶灼華誠心誠意說道。曉得玫瑰香露珍貴,她自是不肯白拿葉蓁蓁的東西,平白在謝貴妃這裏落了話柄。
“快隨我來”,葉蓁蓁輕輕牽著她的衣袖說道:“至善公主已然到了,不屑與諸妃為伍,如今自己坐在暖閣裏飲茶,你和我一同去見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