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陳詞(1 / 2)

其時天際薄陰,飄散著零星的雪花,宛若飛絮灑鹽,卷起陣陣雪霧。

陶婉如過世不足半年,陶灼華依然未出孝期,仍舊是一身素淨裝扮。

她換了身雪白銀絲折枝海棠的挑線裙,墨綠色滾著十樣錦掐牙細邊的盤扣長襖,墨發低低挽起,抹著一對綠鬆石掐銀絲的掩鬢,耳上綴著蓮子米大小的蜜蠟墜子,露出一張略施粉黛的素顏,依然欺霜賽雪,不卑不亢入了宮。

仁壽皇帝在謝貴妃的長春宮內接見陶灼華,正逢著初一集會,長春宮內嬪妃如雲,次第坐在大殿內。仁壽皇帝著了身明黃的雲紋蟠龍便袍高高在上,謝貴妃盛妝華服坐在他的下首。

俯視著跪在墨玉長階上的陶灼華,仁壽皇帝不覺心內一震,隻覺這一道倩影似曾相識,到牽起些許相思之意思,與小姑娘說話不覺放緩了語氣。

他淺淺問道:“你便是李若儀的長女?想來平日金閨玉質,也是她捧在心尖的人物。如今她怎舍得讓你千裏迢迢,飽受風霜之苦?”

陶灼華還是第一次聽到瑞安長公主的閨名,暗忖這野心勃勃的女子哪裏有半分禮儀可言?她不慌不忙行了麵君之禮,避開仁壽皇帝的前半句問話,安然若素說道:“陛下明鑒,灼華既為府中長女,自然旁無選擇,唯有這一條路可走。”

想來金枝玉葉自然有她的氣度,仁壽皇帝見陶灼華身上並沒無膽怯與懦弱之色,反而添了幾分讚賞。他命陶灼華抬起頭來,想要瞧瞧瑞安親生女兒的長像,卻在看清了那抹眉目如畫的清麗之後,有片刻的愣怔。

謝貴妃瞧著陶灼華的麵龐,也有刹那的失神。她偷眼看著仁壽皇帝,見對方眼中神情隱晦不明,瞧不出有什麼喜愛之情,便又自忖大約是自己多慮。

想著這小姑娘不過是敗國之女,如今孤零可欺,不過是寄人籬下,正好數落幾句,出出自己心中的惡氣。

謝貴妃輕咳一聲,指著一旁玫瑰椅上落坐的一位青衫白裙的女孩子,向陶灼華傲然道:“果然隨了李若儀,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你可認得她麼?”

陶灼華抬眸望去,見那青衣女孩兒膚若凝脂,一雙清眸若晨間輕霧,柔婉而又絹秀,與自己差不多的年紀,眼角眉梢含著些不易察覺的憂傷,極是寡言無語。

見謝貴妃指著自己說話,那女孩兒衝陶灼華微微欠身,雖然顯得有些局促,卻依然綻放了絲友好的微笑。

前世裏並不陌生,陶灼華自然認得這是大阮昌盛將軍膝下的孤女,亦是她昔年在大阮唯一的知交好友,名喚葉蓁蓁。

昌盛將軍早年喪妻,一直未曾再娶。如今又在大阮與大裕皇朝這一役中為國捐軀,隻遺下葉蓁蓁這個未成年的少女。

仁壽皇帝痛惜良將忠勇,特意將孤女接入宮中。本想收她為義女,晉封嘉柔公主,未承想這位葉小姐卻堅辭不受。

她俯地推辭道:“陛下容稟,我父親在世之日,時常教導臣女,大丈夫就當為國捐軀。此戰中父親身為主帥,如今為大阮鞠躬盡瘁,是全了他的忠義。陛下體恤忠臣遺孤是您的仁厚,隻是如此聖眷榮寵,臣女卻萬不敢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