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梓琴幾次三番與陶灼華親近,連娟娘也覺得蹊蹺,悄悄提醒陶灼華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姐你與那位郡主相處,可要處處小心留意。”
陶灼華暗自點頭,說自己必定處處小心,請娟娘放心。
實則陶灼華自己心裏也沒有底,今生的幾次見麵,蘇梓琴表現得極為友好,不曾出一個絆子,到似是洗心革麵。無奈前世的記憶太過清晰,陶灼華卻不敢相信豺狼轉性,始終心存疑慮。
她開始大膽猜測,匪夷所思的事情既然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命運之神說不定也會眷顧蘇梓琴,莫非她也有著什麼前世的記憶?
想到此處,陶灼華搖搖頭,又放棄了自己的想法。若說蘇梓琴與自己同樣來自前生,該曉得兩人之間隔著國仇家恨,又怎會耐著性子與自己周旋。
想得頭痛也想不出所不然,陶灼華也隻有虛與委蛇,且看她到底存著什麼居心。蘇梓琴好似不曉得陶灼華對自己的防範之心日趨嚴重,見陶灼華梳洗打扮了出來,她親切地笑道:“第一次去芙蓉,怕姐姐心裏膽怯,所以過來邀約。”
陶灼華也隻有安之若素,向她道了謝,兩人一同出來,院子外頭早預備著青綢軟轎,姐妹二人身量嬌小,便共乘一頂軟轎,往府中正北的芙蓉洲行去。
沿著長公主府後街寬大的私邸,再一路往裏,穿過重重宅院,再越過一帶黛瓦青磚的雕花水磨牆,便是一片數頃之闊的湖水。
一片湖水美輪美奐,裏頭遍植各色芙蕖,年年三秋桂子、十裏荷花。
前世裏陶灼華偶有幾次踏足,很是喜歡那煙波重重、芳草青青的畫麵,卻不喜芙蓉洲內一片雕梁畫棟璃瓦粉垣,滿眼倶是富麗氣象。
與何子岑你儂我儂之時,她曾偶爾提及長公主府的碧波,歎息明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自然景致,偏修得繁複奢靡,便似是暴發戶一般。
何子岑笑她刻薄的同時,便沿著青蓮宮湖心島那一隅,在宮內為她修下白鷺洲。果真置了千隻白鷺,茅籬修竹叢叢掩映,還依著陶婉如在陽溪湖畔的木屋樣式修了個院落,裏頭桌椅臥榻都是黃楊木就地取材,全是返璞歸真之意。
入目之所,處處皆是回憶。陶灼華眼中帶著一抹不易標察覺的哀痛,默默隨在蘇梓琴的旁邊,往芙蓉洲的正房走去。
雲卷雲舒,花開花落。若是了卻前塵身後事,隻固守著滿園芳菲,便也是歲月靜好。可惜當於亂世,所有的寧靜與淡泊都經不起風雨的攪動。
蘇梓琴回眸去瞧走在身側的陶灼華,見她沉靜裏透著些遺世獨立的蕭瑟,分明迥然不同於前日夜宴上的拘束,越發加深了自己的猜測。
姐妹二人各懷心事,蘇梓琴略停了腳步,鼓足勇氣想要捅破那層窗戶紙,她剛剛喚出一聲陶姓,灼華兩字還哽在嗓間,便瞧見長廊一隅閃出費嬤嬤的身影。
費嬤嬤一臉逢迎,衝姐妹倆略略一彎腰,便恭敬地笑道:“殿下才剛說,估摸著兩位小姐就要來到,特意命奴婢出來接一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