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弩張(1 / 2)

乾清宮內光線昏暗迷離,一旁的紫銅嵌琺琅龍紋香爐裏,龍涎香的味道濃鬱沉滯,依然衝不散厚重的藥氣,更兼著窗扉深閉,氣味愈加刺鼻。

瑞安長公主深深地皺皺眉頭,無視劉才人的參拜,漠然從她身旁走過,敷衍地對景泰帝行了個禮,便在離著龍榻幾步之外的紫檀木雕花軟榻上坐下。

見劉才人一時無措,眼中碎芒瀅瀅,隨時有種想要落淚的柔婉,景泰帝愈加憐惜,溫和地衝她揮一揮手,示意她和其他宮人先下去。劉才人如蒙大赦,慌忙行禮告退,打從瑞安長公主身畔經過時,更加恭順地垂下頭去。

殿內一時空曠安靜,景泰帝這才支起身子,想與瑞安長公主說幾句話。行動間又牽動一陣咳嗽,憋得臉皮紫脹,許三慌忙捧過了漱痰。

炕桌上擱著新泡的楓露茶,釅釅透著香氣,瑞安長公主環顧四周,見再無旁人,隻得自己遞了茶盞過去。

景泰帝一口飲盡,揮揮手讓許三也下去,又喘息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息下來,有氣無力地說道:“瑞安,你已經都知道了吧?”

瑞安長公主臉色如常,唯有眸間如寒霜輕覆,掛了厚厚的冰花。她低低叱道:“那混蛋乘人之危,分明是要我的命,皇兄您可千萬不能答應。”

景泰帝眼中一片死灰,他重重歎道:“瑞安,你是監國長公主,也是染指朝政的人。你來說一說,今時今日大裕皇朝有說不字的權利嗎?”

瑞安長公主被景泰帝一句話噎住,情知無力抗衡。她將鳳目一睜,有些猙獰地大聲說道:“皇兄,梓琴可是您的親外甥女,從小金尊玉貴,又與壽兒有著婚約。便是為著她與大裕的名聲,您又如何能舍得將她送去大阮?”

兩家本是親上加親的美事,蘇梓琴百日之即,瑞安長公主便為她討得郡主的封謂,而且早早與太子李隆壽定了今世姻緣。

兩人青梅竹馬,再無旁生枝節,隻等著蘇梓琴及笄之後,便會成為李隆壽的太子正妃,他日便是大裕的皇後。

一旦被送去大阮為質,有大阮帝君與瑞安長公主的罅隙在先,誰能料想蘇梓琴是否能在那虎狼之地保全清白?將來要母儀天下的人,絕不容得有一絲絲汙點,不然便是整個大裕皇朝多少年都無法洗脫的恥辱。

況且大阮提出的要求苛刻,提出要瑞安長公主的長女一世不得離開大阮半步,將來要做大裕皇朝皇後的人,如何能長久滯留他國?

景泰帝的意思,分明是要將早先的婚約一並抹殺,不顧及蘇梓琴的死活。

瑞安長公主豈容得愛女受此奇恥大辱,她雖然淚水盈盈,話語間卻絲毫不退縮,而且一語雙關地質問道:“皇兄,大裕皇朝已有百年的曆史,難得如今淪落到要靠弱女子維係不成?”

景泰帝曉得她是在譏諷自己不理朝政,臉上是深深的疲憊。他眼中閃過一絲歉疚,依然硬著心腸答道:“瑞安,你僭越了。身為皇室子弟,連朕都身不由己。若大裕不能保全,梓琴與壽兒不是一樣沒有立錐之地?這件事朕心意已絕,你不必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