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玲瓏再出來的時候,外麵的天色已然微微發白了。
她沒有想到,看似銅牆鐵壁一樣的唐王府,在常安之的腳下,竟這麼容易來如自如。
看著常安之陪著自己熬了一夜,略微有些蒼白的臉色,謝玲瓏心底不得不升起一絲抱歉。
“走吧。”
常安之皺眉:“去哪裏?”
“去宮裏,繼續查案。”謝玲瓏說著,慢慢往前走去。
常安之追上來:“怎麼著,我費盡心思把你弄進去和他見麵,你就不跟我講講案子?”
謝玲瓏尷尬地看了他一眼:“也沒什麼好講的,他隻是說,看到一個人走過去,好像是我,他就追出去了,追到禦花園,什麼也沒發現,等回去的時候,梁王就已經出事了。”
“關心則亂呐……”常安之頗為揶揄地說了一句,“梁王死在禦花園,他也去了禦花園,就什麼也沒發現?”
“沒有……”
常安之白了一眼:“真是廢物。”
謝玲瓏怒瞪他,他這才乖乖閉了嘴。
“還有呢?”
“沒有了。”
“沒了?你進去和他說了兩個時辰,就說了這點事?”
“我……”謝玲瓏眼睛打了個轉,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她怕常安之看出來,於是轉頭就走,“不跟你說了,我得趕快回宮裏去了。”
常安之追上來:“等等,怎麼說走就走?!我就這麼不招你待見麼?好歹也是幫了你!”
他人長得高大,攔在謝玲瓏跟前,好似一座擋在前麵的銅牆鐵壁。謝玲瓏無奈,隻好停住腳步,後退兩步。
“你,還有什麼事說嗎?”
常安之抱臂:“當然了。也是跟案子有關的,就看你想聽不想聽。”
謝玲瓏咬了咬嘴唇:“我……當然想聽。”
就是不知道他還要出什麼幺蛾子,要是提出什麼過分的條件,在這個緊急關口,她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但常安之後來的話,還是讓謝玲瓏默默鬆了口氣。
“既然你想聽,我就告訴你。其實,常平之中了巫蠱之後,武功大漲,近來更是練成了一種功夫,出手如刀,打出的傷口,正和軟劍的傷口如出一轍。”
謝玲瓏心裏一震!
這就全都能夠對上了——美人王爺告訴他,梁王離開之後,常平之緊接著就不見了蹤影,他派了千山跟上去,千山卻就此失蹤,這一切,肯定都和常平之脫不了關係。
但是此時此刻,要怎麼才能拿到常平之那裏的證據呢?
謝玲瓏想到了一個不太好的主意,心裏有點犯難。
對麵的常安之卻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哼笑一聲:“如今可真算是世事顛倒,我成了好人,他變成了豺狼——你若是要想從豺狼那裏搶東西,可須小心些。”
常安之說罷,一甩手就要走,謝玲瓏一急,連忙喚住他:“哎……”
常安之回過頭來,揶揄一笑:“怎麼著,還想讓我接著為你賣命啊?我累了一晚上,可得休息休息去了。”
謝玲瓏咬咬嘴唇:“你既然知道常平之有嫌疑,為何不直接告訴我,反而冒險讓我去見唐王殿下?”
常安之看著她,眼裏盡是嘲笑和悲哀,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嘲笑誰,悲哀誰。
“因為我知道,你肯定想見他一麵。”
說罷這句,他縱身一躍,消失在了清晨微霧的天色裏,獨留謝玲瓏自己一個人站在巷子裏,久久無法回神。
※※※
“風水輪流轉”這個詞,用在齊國公府最為合適不過。常文忠在的時候,這裏是齊國公府,後來常文忠暴斃,常安之襲了爵位,封為齊國侯,這裏就是齊國侯府,如今常平之平反,皇上為了安撫他,封了他一個安國侯的稱號,仍舊把這座宅子賜給他。
一座宅院,三次易主,這其中剪不斷理還亂的故事,一時半會還真難說得清。
謝玲瓏沒帶白露,獨自一人敲開了安國侯府的大門。因為她心裏很清楚,此刻的常平之,已經不是那個受了傷摔倒在她車前的憤怒少年,也不是女扮男裝下水救她的那個人,更不是在山間陷阱裏,用一根腰帶把她小心翼翼帶出險境的那個常平之了。
大門打開,看到常平之似曾相識又十分陌生的眉眼,謝玲瓏有一瞬間恍惚。
刹那間,想起前塵往事,她又動起了一定要把牧月姑娘找到,幫常平之解除蠱毒的念頭。
看到她,常平之並沒有多大驚訝,似乎早就料到她會來找他一樣。他什麼也沒有說,默然把她讓進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