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其實死了以後能有塊紋盾也挺不錯的,至少能被世界銘記,大概是我們東境人比較務實吧,不會過分執著於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死人的紋盾麼……我不否定你的看法,榮譽對不同的人自然會有不同的意義,你覺得榮譽是勳章,是亮出來給別人看的東西,遭到了汙蔑誹謗就無法獲得榮譽,但對我來說,隻要我對自己做的事問心無愧,這份榮譽就可以隻屬於我自己
——你果然成長了不少,靜雄……十年前的你太衝動,太容易被他人的言辭左右,被我的無意之言激怒,成功落入了我的圈套溜回王宮,又因為某人的一封信失去了右臂,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也有你自己的原因?
此時此刻,平和島靜雄正在被沼氣和瀝青味充斥的下水道裏和十年前那個把真相告訴自己、致使自己陷入不幸的罪魁禍首之「一」——戴斯蒙·歌德·斯蒂爾梵周旋,在過去四年裏,他一直期待著能夠在戰場上擊敗他,然而每次到了戰爭最後對上亞羅騎士團的時候都未能發現他的蹤跡,盡管十年前他在自己的身世方麵編造了謊言,說了很多有關英雄夢和理想主義的違心話,他卻因此更想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了,雖說他身為一個典型的東境人並沒有什麼區分於其他東境人的特別之處,確切地說,應該是一個把東境人的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以至於稱得上出類拔萃的東境人,他仍舊對他感到好奇,為他眉弓上那道傷疤真正的來曆、為他慣常掛著笑意,不笑時卻十分冷峻的嘴角、以及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獨屬於欺詐師的孤獨感,而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次他早在自己來到格裏爾登之前就已然潛入了這座城市,和自己狹路相逢的地點竟是臭烘烘的下水道
十年未見,平和島靜雄估計他這會兒大概已經三十多了,歲月卻仍未在他臉上留下什麼令人記憶深刻的痕跡,他仍舊是狹長的眉眼,幹淨而雋秀的麵容,但給人的感覺較之十年前卻截然不同了——他將原本短而細碎的黑發留長了些掀到了腦後,下顎和兩腮上留了層短短的青色胡茬,寶石藍色的眼睛下方並不深切的淚溝散發著成熟男人獨有的魅力,不過他臂彎裏夾著的那挺流火噴射裝置就沒那麼迷人了
——我承認我那時太衝動,行事不計後果
——不過這也不怪你,那個時候你還沉溺在悲痛之中
——所以你是因為看我太難過才想對我下手的麼?
——不,我隻是奉命行事罷了,就和監視你父親自殺是一碼事,但那會兒我的雇主不是國王陛下
——我不在乎你的雇主是誰,我隻是想知道你自己是怎麼想的,如果沒有人命令你這麼做,你還願意這樣去做麼?
他開始慢慢向他走近
——我做了什麼?我不過是向你道出了你父親死亡的真相罷了
——不,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不該為了接近我,為了博得我的信任編出那一大套子虛烏有的身世欺騙我
他在欺騙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幾乎是在咬牙切齒地說道
——真沒想到,你居然耿耿於懷到現在,看來我磨的那堆嘴皮子物超所值了,所以……我是該向你道歉麼?很抱歉我會為了完成任務不擇手段,很抱歉我不過是條變色龍,很抱歉我可以變成任何人理想中的模樣,欺騙他人也絲毫不會產生愧怍感
他依然微笑著,吐露出的每一個字都絲毫沒有被平和島靜雄的怒氣感染到
——你難道沒有家人麼?
——有啊,我有妻子和女兒,小家夥已經兩歲了
——你欺騙她也不會感到愧疚麼?
——不會,因為我隻會對她撒善意的謊言
他頓了頓,見平和島靜雄一時不知該怎麼把話題續下去,便接著說道
——或者你也可以問問你母親,當年她在向你隱瞞你父親真正的死因,向你隱瞞她和“公爵大人”所做的那筆秘密交易時有沒有感到愧怍
——你…你怎麼膽敢提我母親?!!
他隻覺得火轟的一下竄上了腦門,大步上前狠狠拽起戴斯蒙的衣領
——我不想恨你,戴斯蒙,念在十年前你隻是奉命行事的份上,我就當你那時並沒用自己的真麵目麵對我,但我討厭你這樣,我討厭你這該死的完美模樣!是又有人讓你偽裝成這樣來殺我,還是說,你已經變不回自己原本的模樣了?!
——你不覺得比起搞清楚我究竟是什麼模樣的人,阻止我現在要做的事更重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