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個……我覺得他大概是想檢驗一下我除了打仗以外還會不會幹點別的吧，坦誠來講，我是靠戰爭中的突出表現被冊封的，之前並沒有談判或是交涉方麵的經驗，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我並不是來審訊你的，雖說是公事公辦，但並沒有針對你的意思，請別用你那套心理戰術忽悠我，或者嚐試著套我話之類的，沒有這個必要
——我看他是覺得你這個性格比較克我……好吧，既然你不想繞圈子，那我就單刀直入地問了吧，他到底說了什麼關於我的話
——他說這十年對你來說是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也就是說，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知道你早晚有一天會叛逃，說你這是到了叛逆期，是時候該放你自由了……說實在的，我也拿不準他說這話有幾分是發自真心的，他時常給我感覺有一種很強的控製欲，但……我和他接觸應該沒你那麼多，沒你有發言權，你覺得他這是在演戲麼？
——他會演戲，但不是戲精，單純為了讓我放鬆警惕在你麵前演戲這種手段對他來說太小兒科了
——但他很多方麵給我感覺確實挺小兒科的
——比如說？
——比如說他在十年前挑起了戰爭，現在又為了不讓西境入侵在海上建了道高牆，我不明白他大費周章這麼幹究竟是圖什麼，如果是為了王位他應該早就可以篡位了，他分明是最有機會殺死你父親的人，為什麼遲遲不對他下手？
至此，折原臨也捏著下巴沉吟了半晌，努力嚐試著找出一些證據說服對方，卻又發現自己並不想為了撕掉斯蒂芬身上的負麵標簽而浪費口舌，回憶起過去十年來發生的種種，他終於明白過來，自己畏懼斯蒂芬的真正原因並不是他對自己構成了壓迫或是威脅，而是因為這個惡魔時常對自己表露出一種同類之間的惺惺相惜，讓自己產生了一種“其實他也並沒有那麼壞”的錯覺，他給了許多父親沒有給予自己的東西，仿佛是覺得十年前那個初出茅廬自作聰明的小情報販子並不具備獨自在外闖蕩的能力似的，把他拉到自己的羽翼下花了十年時間培養成才，他並不希望成為他這樣的人，但現在他發現……
——我明白了，他讓你來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和我交涉，而是在宣告他和我之間遊戲的終結，以及我的失敗
——此話怎講？
——這麼跟你說吧，他其實並不想當國王，卻故意給人一種這樣的錯覺，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出於他自己的興趣，他根本不在乎艾薩臨的生死存亡，他享受的是將世界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過程，而不是最終的結果，他成為了我最想成為的那種人，卻把國家未來的爛攤子甩給了我……我已經無法置身事外了，我花了十年時間，卻依然沒能逃離自己的宿命
說著他皺起眉頭無奈而涼薄地笑了笑
——然而一個勁想要扳倒他的人是你，是你自己搬石頭砸自己腳
——因為我無法欺騙自己並不厭恨他，把他扳倒是我自己的意願，與國家無關
——你為什麼厭恨他？
——你覺得我不該厭恨他？
——不是，斯蒂芬公爵說你是因為女人的事情和他過不去
——他怎麼會這麼想？
——他覺得你是因為簡·安東尼奧·克羅切和艾莉婭小姐的事對他懷恨在心，他以為伊薇·克萊門紮的死是壓彎你的最後一根稻草
——伊薇是我親手殺的
——為什麼？
——這是我的隱私
——當然，你可以拒絕回答涉及隱私的問題，他隻是好奇你為什麼會突然想著叛逃
——「一」言難盡……總之你就跟他說不是因為女人的事，他自己會想明白的
——好吧……既然這樣，我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感謝你的配合，折原臨也，現在你自由了
——說起來，我也有一點一直很好奇，為什麼斯蒂芬的部下會對他如此忠誠？或者說，現在你知道了斯蒂芬公爵的真麵目，還會堅定不移地效忠他麼？
他站起身，任獄卒為自己打開鐐銬
——我不知道，現在局勢太亂了，感覺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隻見對方背著自己站在門口，低頭從衣襟內掏出一根煙鬥往裏邊塞了點煙草碎，迎著風用火匣點燃了它
——早點開始準備吧，暴風雨就要來了，屆時要是斯蒂芬和我父親都輸了，你們家可就什麼也撈不著了
——聽天由命吧，我可對權力的遊戲沒什麼興趣，我隻不過想守護好東境，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