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他呢?她曾無數次捫心自問,自己上過的男人數不勝數,為什麼唯獨對他毫不厭倦呢?是因為他毫不世故的聰明狡黠、他身上的貴族氣質和因紳士教育的荼毒對異性過分遷就卻在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異常鈍感的可愛,撩人時的手到擒來還是麵對自己真實感情時的別扭至死?她不知道,折原臨也的性格自相矛盾的地方太多,又太過錯綜複雜,以至於她根本無法用言語準確地把他的全部魅力描繪出來,但直到這一刻,她似乎終於漸漸明白了,最令自己著迷的並不是這些表麵上呈現出來的特質,而是她所不知道的那一部分——他雖然看似在向她毫無保留地展現著自己的一切,卻總是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疏離感,即便是在床上把他從頭到腳扒了個幹淨,即便是真切地觸碰到了他,感知到了他每一寸肌膚的紋理和溫度,卻仍覺得像是隔了層紗霧裏看花似的,他靈魂深處的某一部分永遠大門緊閉,令人不得窺見片羽
「原來如此……原來這個詛咒從一開始就奪走了我置身事外的選擇權,賦予我人類的情感,強行把我拉進颶風的渦眼,逼迫我成為這個故事,這場遊戲的主角……」
想到這裏,他突然平靜了下來,隻見他眼瞼下沉,眼尾冷峻地挑起,那雙原本就有些黯淡的妖紅色瞳仁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全部感情,黑壓壓的眼底透著點令人心顫的血色,如同一種神秘而美麗的暗物質一般令人望而生畏卻又淪陷其中,沒有悲傷,沒有痛苦,沒有恐懼、無奈和絕望,隻剩下一種超脫整個世界的純粹又極致到近乎虛無的冰冷與死寂
——請給我留一點告別的時間,路西法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接受,如果實在勉強的話就不要亂來了,記得我十年前跟你說過的話麼?殺人是一門藝術……
——我知道,我會非常冷靜的
——嘛,也好,反正你遲早都會經曆這種事情的……這對你來說將是一場真正的蛻變,由於你所肩負的使命重大,你的蛻變也許比別人更姍姍來遲也更艱難痛苦,但它是唯一一條能使你擺脫困境的途徑
說著路西法化為一縷白煙憑空消失了,隻剩下聲音還在逼仄的黑暗中回蕩
「如果我願意,我甚至可以用一千種不同的方式把世界毀滅一千次,但我不那麼做隻是因為那樣太無趣了,路西法……把世間的災難和人類所承受的痛苦視作有趣,這和小孩子惡作劇有什麼不同?魔鬼真是一種幼稚又可悲的生物……」
這麼想著,他把目光轉向伊薇,見對方儼然一副被自己嚇破了膽的模樣,忍不住低頭輕聲笑了笑,再抬起頭時臉上的表情已緩和了下來,就好像轉瞬間換了副麵具似的,嘴角浮現出往常慣有的弧度,一邊抬手用大拇指朝方才路西法消失的位置指了指
——這家夥還挺煩人的不是麼?
——所以說……這到底是惡作劇還是……我不明白啊,臨也……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仍舊怯怯地站在門外,不敢踏入屋內一步
——我有說過不要隨便進我房間吧
——所以我就該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麼……這是哪門子破死法?
——嘛~也怪我,不該喝那麼多的
——是為了那家夥吧
——什麼?不,不是他,別跟我提那家夥…………他果然在牆那邊被攔下了麼?
感到自己費盡全力掩蓋的心思被對方一語道破,他不自覺地咬了咬下唇
——好吧……我得承認……這事兒被我搞砸了
她麵露愧色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一邊斟酌自己的措辭
——總之……一路上發生了很多意外……那天晚上雨下太大了……本來是打算第二天跟他說了直接帶他回來……結果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你的事情就被他的侍衛趕跑了……
——他沒有阻攔麼?
——他那個時候在睡覺……然後我大半夜裹了條毯子跑出去吹風……結果就這麼失之交臂了……搞得我冒著生命危險橫渡狹海過去就是為了和他上床一樣
——所以…………也就是說………他不會回來了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