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熟悉的腳步聲在地牢潮濕逼仄的甬道內回蕩起來，看著來者不同於以往的冷漠神情，喬凡尼極力抑製著不讓自己身上焦躁不安的神經做出犯癮時的本能反應，兩手交叉抱胸靠在牆邊，裝出抽煙時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然當對方從腰間拔出火槍指向自己的一刻，他全然忘卻了事先準備好的措辭，立馬衝到牢門前，兩手握住生鏽的鐵柵衝對方大聲嚷道
——喂喂，你不會來真的吧，老表，我說……拜托！看在我們那麼多年情同手足的份上，求你饒了我吧，老表，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和你搶你爹的遺產，我對天發誓！！！
——我還沒開槍呢，這麼害怕幹嘛？你應該知道，我討厭懦夫，你這樣隻會使我殺興大發
——不……我並不是在害怕，我…我隻是煙癮犯了……
他垂下頭顫抖著用雙手捂住臉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抬起頭時便恢複了鎮定的神情
——讓我在死前抽管煙吧，老表
——嘛，這才是我親愛的表弟
說著斯蒂芬從衣襟內掏出喬凡尼的長柄煙鬥並將煙嘴遞過鐵柵，看著他兩眼通紅地叼住煙嘴，又為他往鬥缽中倒了點煙草末，然後又為他點了煙，待他籲出第一縷煙霧，斯蒂芬和他閑聊了起來
——你知道麼？折原臨也那小子其實是怕我的
——不僅怕，還恨吧
——不恨才怪……我就喜歡他那種明明恨得牙癢癢，卻仍然咬牙把所有真實情緒壓抑到內心深處，表麵上假作遊刃有餘狡黠一笑的模樣……不過我覺得這小子最近好像沒那麼別扭了，前陣子他大概是因為艾莉婭的事情被我逼急了，跟我說了啥來著……好像是類似於“我們倆之間的私人恩怨有的是時間清算”這種話，你知道麼，喬凡尼？聽到這話的那一刻，我居然覺得他更有意思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他這人本身就很有意思吧
——聽你這麼一說，我真後悔我這幾年沒和他好好接觸過
——沒差，你要是和他搞好關係，他說不定就不會出賣你了
——這麼說來……我私下裏和黃巾賊串通一氣是他造的謠？！
——你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麼？
——我不明白啊，老表，我們倆…這麼多年……你還不了解我麼？你居然寧願被那信口雌黃的小騙子牽著鼻子走也不願相信我！
——然而這個理由並不足以說服我，喬凡尼，想象一下，折原臨也要是被我這麼用槍指著腦袋，嘴裏會蹦出什麼驚人之語？
——可我不是折原臨也，我是你弟啊，老……不，我得叫你哥，你應該知道我有權繼承你父親遺產的真正原因，我其實是你親弟
——你？你是我親弟？！
斯蒂芬忽然冷笑起來，那笑聲令喬凡尼脊背發麻雙腿發軟，不寒而栗地感知到了自己已然落定的敗局，牢門外的人恍若死神在世，他舉起手中那柄雕工華美的火槍，用一種緩慢而殘忍的力度將冰冷的槍口擰入自己的額心
——別自以為是了，喬凡尼，我叫你表弟都是在抬舉你，你不過就是我父親和他妹妹亂倫的產物罷了，你媽因為你死在了血床上，你害死了你媽，可你從來都沒有為此產生負罪感吧，你這連胎盤都不如的東西
叼在齒間的煙鬥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看著喬凡尼緊閉的雙眼和在青白臉頰上流淌的汗滴，他緩緩加重指尖的力道，卻在幾乎要到達臨界點的一刹鬆開了扳機
——怎樣？我的演技很棒吧，喬凡尼
聞言，喬凡尼顫抖著睜開自己緊繃的眼皮
——所以……你不打算殺我了？
——我幹嘛要殺你，好讓折原臨也那臭小子牽著鼻子走麼？你可是我情同手足的表弟啊，喬凡尼，我就是嚇嚇你，讓你感受一下瀕死的滋味……我們以前不是經常這麼玩麼，我是說……惡作劇什麼的
說罷，斯蒂芬突然笑了起來，就好像真的隻是對他開了個小玩笑似的，喬凡尼隻得在心頭巨石落地後的餘悸中逼迫自己跟著他狼狽而悲戚地笑了出來
——那您現在打算怎麼處置我呢，老…老表？
——給你一筆錢，讓你遠走高飛，所謂的流放吧……原諒我，喬凡尼，我這也是無奈之舉
——不，您這麼做已經很仁慈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今天是我的加冕日，在加冕日，我相信新國王要以仁慈之舉以及暴戾手段開始統治，那樣臣民才知道你會恩威並施，是上帝和魔鬼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