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原臨也額角不禁流下一滴冷汗,王宮這麼大,他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扒著窗沿把每間她有可能出現的房間掃一遍非得累死不可,要是今晚沒能找到艾莉婭,那麼自己竭盡全力冒著被發現以及暴露身份的危險從大本營一路逃到這裏又是為了什麼呢……
那一刻,他腦中甚至閃過一絲放棄的念頭——他可以直接去往父親的寢宮直接在他麵前揭下麵具,如此一來,斯蒂芬就再也無法控製自己了,艾莉婭和他的婚約也很可能解除,取而代之,迎娶艾莉婭的將會是自己,一切都可以就此回歸正軌……
可他知道這一切並不是自己想要的,他知道自己未來終有一天會以折原臨也的身份重新出現在世人麵前,但絕不是以向和平安逸的生活妥協的方式
「想想看……折原臨也,想想看……她最可能出現在哪裏……」
就在這時,他耳邊忽然飄來一段熟悉到令他落淚的旋律,雖然那柔長哀婉如同軟墨流淌般的曲調不同於記憶中活潑的小快板,但他還記得自己的指尖是如何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輕快地躍動的,如果現在他麵前出現了一架鋼琴,他甚至可以當場就彈出那首曲子
「夜鶯與月光石……」
他循聲向旋律的源頭尋去,最終在私人舞廳的窗外停下,雙手用力一撐躍了上去,隨後呈現在眼前的一幕讓他久久不能移開視線——
偌大的舞廳中央,一位渾身雪白宛若天使的少女在黑暗中隨著旋律忘我地獨舞著,她身上隻穿了一條白色紗質睡裙,一頭白亮成金的卷發在腦後高高盤起,月亮灑下的清輝透過窗戶斜逸進屋內,使她的皮膚在幽暗的環境下白得反光,她的雙足光裸著,時而繃緊那纖細漂亮的腳踝,柔嫩的腳底心在光滑的地板上劃出完美的圓弧,頎長的脖頸隨著一記後抬腿猛地向後仰去,仿佛一隻瀕死的天鵝,隨即又以一連串流暢的躍步從舞廳的一端旋轉著曳至另一端,最後在曲終的一刹抱緊自己蜷縮在地
折原臨也不敢立馬跳進屋內,怕內室裏彈琴的樂師發現自己,隻是靜靜地蹲在窗沿上瞧著她那線條柔美的後脊隨著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如同舞者演出完畢一般長久地在黑色的沉寂中保持著曲終時的動作,然後漸漸直起身子,那雙澄澈通透的水藍色瞳眸最終在定格在自己身上的一瞬倏地睜大
——噢……我的上帝
——噓
看見窗沿上的不速之客用食指抵住假麵的吻部輕噓了一聲,艾莉婭連忙用雙手捂住嘴,眼裏忽閃忽閃的滿是驚詫和懷疑,她覺得對方十有八九是刺客,但她多麼希望是那個早已死去多年卻一直深埋在自己心底的青梅竹馬啊,那張獰貓假麵又使她心中產生了一種真切的直覺和虛妄的期待,而後當對方揭下麵具,在那虛妄的期待幻化為現實的一瞬,淚水頓時從那雙大藍眼睛裏奔湧而出
——怎麼了,公主殿下?
——剛才站起來的時候腳崴了一下,現在沒事了……你先走吧,萊蒙先生,讓我一個人在這兒跳會兒
她極力壓抑著不讓自己的聲音帶上哭腔
——請早點歇息吧,公主殿下,時候已經不早了
——放心吧,我不會跳太久的
——那在下便就此告辭了……晚安好夢,公主殿下
——你也是,萊蒙先生
待樂師走出內室,折原臨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從窗沿上跳了下來,滿心愧怍地將淚流不止的女孩兒攬入懷中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艾莉婭埋在他肩頭哽咽著輕聲囁嚅道
——你有夢見過我麼?
——嗯……但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真切……確切的說…每次在碰到你的一刹那都會從夢中醒過來
——那這一次就肯定不是夢咯
——七年前……你剛死那會兒……靜雄君也告訴我這不是夢……我…我已經被你們倆搞糊塗了
——嗨,笨蛋的話哪能信呢?
說著他一手抬起她的臉用拇指撫去她臉上晶瑩的淚痕,透過朦朧的視線,艾莉婭看見那副比兒時更添了幾分清俊的眉眼底下隱隱地覆著一層憂傷——她多想看他笑啊
——想知道我當初死亡的事實真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