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見結束之後,斯蒂芬和喬凡尼在岸穀新羅整理工具箱的時候先行一步出了會議室,房間頓時空落得隻剩下了折原臨也和岸穀新羅,麵對自己時隔七年未見的老友,折原臨也本想再和他聊上一陣,結果事情太多反倒不知從何說起,氣氛一時竟變得尷尬起來
「算了……既然這家夥已經和我歸入了同一陣營,以後還有的是見麵機會」
他剛想轉身離開,不料岸穀新羅突然開口把自己叫住了
——對了,那個……七年前你給我的那張魔法陣,你有興趣試試麼?
岸穀新羅一邊說著一邊蓋上箱蓋,並將工具箱挎上肩站了起來,一臉興致使然地看著他
——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連上麼?
——貌似不是吧……應該是你最想見的人
「所以說你那個時候最想見的人是我麼……」
這麼想著,他避開了眼神交流,抬手撓了撓微微泛紅的臉頰
——那還是算了吧
他低頭望向自己的鞋尖
——現在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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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折原臨也終於重又用獰貓假麵和黑鬥篷將自己偽裝了起來,時隔七年第一次沒有借助閃電的身體溜出了大本營,事實上他在聽說彼特蘭王室一行已然到達卡薩威爾的消息時就下定決心冒這個險了,斯蒂芬和艾莉婭的婚禮迫在眉睫,而身為已然死去七年的先王子,他甚至不能踏足王宮在婚禮現場現身,他知道艾莉婭之所以會落得今天這步田地都是歸根結底都是自己的錯,曾經的自己實在太天真了,天真到以為艾莉婭和自己解除了婚約就可以找一個真正愛自己的人結婚——他甚至無法想象,當初自己掙紮了那麼久,做了那麼久的思想鬥爭,竟沒有意識到王室的婚姻注定是政治的犧牲品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他想要是當時有人把這個道理告訴自己,自己很可能就會放棄逃離王宮的念頭,就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給予艾莉婭真正的愛,就算自己仍舊無法扼殺利用她的念頭,但至少可以呆在她身邊保護她,無論如何,艾莉婭因自己陷入不幸是他最不願看到的結局,可事到如今,既定的未來無法被逆轉,他無法阻止婚禮臨近的腳步,但也不能坐視不管,他之所以甘願為殺死簡妮的凶手效力是因為他知道殺死斯蒂芬不能使她起死回生,複仇說起來大義凜然,實則毫無意義,他已經不在乎自己身上背負的罪孽有多麼沉重了,他所希望的隻是不要釀造另一重悲劇,抑或是使悲劇重演
雖說以他的身手溜出蒙麵傀儡師的大本營算不了什麼難事,但要想闖入王宮就沒七年前那麼簡單了,他知道在經曆了一百零八次弑君未遂後,現如今王宮城防設施的嚴密性是無法與七年前同日而語的,從前那會兒他是摸透了城防結構知道哪個方位是衛兵的視覺盲點走哪條線路不會被發現才得以在父親不知情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溜出的,而現在他沒有萬全的把握,一旦被發現致使警鍾被敲響就是功虧一簣,他冒不起這個險,因此他決定正好趁此機會利用守在側門邊的衛兵試試致幻劑的功效——他潛入了一隻信鴉體內,用爪子抓著裝有致幻劑的藥瓶飛過城牆,趁夜間值班的衛兵喝酒時偷偷啄開瓶塞,將清甜無色的藥劑倒進酒桶,然後再飛出城牆回到自己的本體內
「但願你給的不是假藥,新羅」
他躲在灌木叢後邊,如閃電聳動耳尖上的黑叢一般打開身上每一個神經末梢,警覺地注意著四周的風吹草動,然過了五分鍾左右,當他發現如鴉羽般沉黑的夜幕中除了晚風拂過草葉的窸窣聲以外就再沒別的響動後又覺得似乎有些過分寂靜了,王宮附近的草木和土壤散發出的特殊清香讓他不禁想起八年前在那場和平宴席上撒完酒瘋之後和小靜溜到後花園玩兒時的情景
「啊……真該死,明明是來見艾莉婭的,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想起那家夥……」
他打開懷表低頭瞟了一眼,見在月下反光的金色指針停在九點五十,離交班時間還差十分鍾,隨即扣上表蓋並將其塞回馬甲內袋,閉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在心中默默為見到艾莉婭時的說辭打起腹稿,與此同時感到隔著一層衣料緊貼著冰涼金屬表蓋的左側胸腔搏動得越來越快……
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沒臉見艾莉婭,整整七年過去了,他不知道艾莉婭究竟經曆了什麼,還是不是當初那個單純可愛又瘋癲的小公主,反正無論如何,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對她說出七年前的真相,他已經充分考慮過了,在她眼前撕裂現實的結果無非兩種——若是七年時光仍未能使艾莉婭對自己斷了念想,這會使艾莉婭徹底崩潰甚至陷入歇斯底裏,從此怨恨自己一輩子,若是她雲淡風輕地說出了類似於“過去的事何必再提”這種話,說明自己在她心中早已死去,無論哪一種結局他都不忍麵對,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再讓她活在自己的謊言中了,七年前自己犯下的錯讓他深刻地認識到,用謊言編織起來的美夢終有一天是會破裂的,就像父親瞞著小靜和她母親私通一樣,到美夢幻滅的一刻,活在謊言中的人隻會從比原先更高的懸崖上跌下去,在冰冷殘酷的現實中摔個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