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折原臨也想要擺脫蒙麵傀儡師的掌控,但他並沒有逃走的打算,因為現在正值戰爭時期,蒙麵傀儡師的大本營位於卡薩威爾郊外,以茂密的鬆林為天然掩體,底下有無數條密道與卡薩威爾集市東十三區相通,是東境為數不多的避風港之一,事到如今,他不會再為了自己對自由的渴求而不自量力地拿生命作賭注從避風港裏逃出去獨自麵對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了,伊薇的到來讓他漸漸發現了一絲新的希望——真正的自由並不是能夠無拘無束地闖蕩四方,即便自己是置身於囚籠之中的提線傀儡,他也不必活得逆來順受,仇恨和憤怒是陰謀家的天敵,他一旦把自己放在了獵物的位置,開始想方設法逃脫,或是殺死蒙麵傀儡師,他就全盤皆輸了,他必須想辦法奪過主動權,通過牽製自己的提線反過來影響傀儡師的行動,既然自己無法以折原臨也的身份重出江湖,現在這種境況從某種意義上對他來說倒是有利的,斯蒂芬的目的是為了擊敗所有競爭對手奪得王冠,而他並沒有明確的政治立場,他可以頂著蒙麵傀儡師的名義在暗中布下自己的棋局,這麼做無非是為了戲弄戲弄自己深愛的人類,讓故事的情節走向更加有趣罷了,正因如此他的棋路可以比斯蒂芬的更加變幻莫測,撇除他個人的情感因素,他的無立場和無目標性決定了他的無我性,即便被斬斷了手腳,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他的意識也可以脫離他的軀體鑽入一隻鳥兒豌豆大小的腦中飛出鐵窗自由翱翔,而這兩點無疑是他在這場陰謀家的較量中扭轉局勢的底牌
他知道,世上本就不存在什麼可以將自己囚禁的高牆,囚禁自己的無非是那些荒唐可笑的人類情感罷了,掐指一算,從自己被斯蒂芬抓走之後不知不覺過了七年零五個月,自己的大好青春年華竟被浪費在這鬼地方給人當傀儡,真教人啞然失笑
——現在北部的西境勢力已經被亞羅騎士們成功逼回了海上,拜蘭·法林覺得把軍力集中在北線和我們死磕沒有勝算,打算主攻我們相對較為薄弱的南線,但要從南方包抄到卡薩威爾的話……最快也得耗到今年冬季,到時候那些西境佬又不抗寒,補給又跟不上,根本無法對我們構成威脅
斯蒂芬·伍德斯托克那雅痞紳士模樣的表弟喬凡尼·薩門奇拿著顆木騎兵在艾薩臨木刻地圖桌起伏的山巒上磨來磨去,一邊不耐地抽著來自新大陸的上好煙草——這家夥的性格和他表哥截然相反,他生性浮躁,浪蕩成癮,一刻也消停不得,開會總喜歡踩著他那雙尖頭鞋來回踱步,即便是坐著也禁不住翹椅子抖二郎腿,斯蒂芬按著上唇在他呼出的尼古丁中沉默了半晌,然後開口向總管問道
——我們這邊庫存還剩多少?
——很遺憾,這次我們的走私船讓西境佬給扣下了,倉庫裏那些……大概還能撐一個半月……兩個月不到吧
——那就讓彼特蘭支援我們,然後召集船隊,把亞羅騎士團偷渡到狹海對岸洗劫西境
說著說著,喬凡尼發覺煙鬥裏似乎沒了火光,於是在桌子邊緣震了震煙灰,隨後叼進嘴裏繼續吞雲吐霧
——但如此一來,我們這邊的戰力就不夠了,萬一中南部戰線的西境勢力趁虛而入,亞羅騎士團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來啊……依我看,這種要冒險的苦差事還是交給土匪和海盜吧,反正就算他們犧牲了對我們來說也沒有損失
海政大臣鮑裏斯·賽爾文斯如此應道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把國王也帶去西境,上演一場空城計,既然西境佬這麼想攻占我們的地盤,好啊,那我們就幹脆和他們換個位置,我們去坐鎮西境,把他們丟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喝幾個月西北風,看他們到時候不跪下來求著我們統一
——你這樣是萬萬不行的,喬凡尼,我們現在之所以得民心隻是因為我告訴那幫愚蠢的庶民要堅守自己腳下的土地,要是我們拋棄他們去了西境,他們到時候肯定會反過來擁護拜蘭·法林立王,我們再想回去就會遭到全東境人民的排擠——這是政治,不是兒戲
說罷斯蒂芬重重地歎了口氣,在座的諸位大臣都沒再言語,喬凡尼雖然心裏不爽,卻也沒吭聲,隻是眯起豺狼般的綠眼睛惡狠狠地大吸了一口煙
——不說這個,“小小鳥”那邊最近有什麼動靜沒有?
——說起這個,我得告訴您一個不幸的消息,閣下……“灰隼”犧牲了,信裏說他在受刑之後被組織內部秘密處決了,拜蘭·法林意欲向我們隱瞞這件事,並在他死後繼續模仿他的字跡以他的口吻向我們輸送假情報……西境那邊近來咬得一天比一天死,據說他們情報組織內部的每個人都被單獨審訊了一遍,“青雀”寫這封信也是冒著生命危險頂風作案,其餘那些估計這幾天被嚇得筆都不敢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