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最後,動作淩亂,脫力地疲倦倒地。
絕望又無奈地,以手覆眼。
夜色濃似墨染,而渺小的他,也逐漸被巨大的黑暗所吞噬。
阮幼梨緩緩睜開眼。
窗外已經大亮,初晨的曦光透過窗欞,輕飄飄地落在她眼瞼,讓她不適地眯了眸。
又是新的一天了。
阮幼梨伸手擋了擋光,而後透過指縫,查探著窗外情形,神思有刹那的恍惚。
待清醒幾分後,她從榻上坐起,將屋外的綺雲喚了進來。
整飭完畢,用過早膳後,宮裏便支了人過來,宣她入宮。
“沈淑儀?”阮幼梨定定地看著來人,略是詫異地問道。
那宦臣輕輕頷首,道:“沈淑儀覺得小娘子甚合她眼緣,便想召小娘子入宮,與她談談天。”
聞言,阮幼梨微微一怔。
沈淑儀是有品階的宮妃,況且說到底,她才是她真正的阿娘。
於情於理,阮幼梨都無法拒絕。
所以收拾一陣後,阮幼梨便在綺雲的陪同下,乘車進了宮。
沈淑儀早早就在等著她了,見她前來,緩緩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了旁側的案上。
她掀起眼睫,看她,道:“來了?”
阮幼梨輕輕頷首,在她的示意下,坐到了她身側的榻上。
“不知沈淑儀找我進宮,是有何事?”阮幼梨也不拐彎,直接發問。
沈淑儀側身直麵她,也直入主題,道:“你當真,對傅行勳動了心?”
聞言,阮幼梨禁不住一愣。
她堅定地點點頭,說:“是,除了他,我誰也不嫁。”
“那你可曾想過,以你們現在的身份,能在一起嗎?”沈淑儀靜靜地看她,直接挑出了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
到這時,阮幼梨有刹那茫然,頓了頓,她說:“大不了,我們一起離開這裏,找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結為連理。”
“武毅侯府有世代的功勳,傅行勳又年少有為,若他繼續留在長安城內,為大齊效力,那他定是前途無量。你說,他會為了功名與前途,跟你離開嗎?”沈淑儀繼續發問。
阮幼梨沒想到沈淑儀竟這般咄咄逼人,一時間也生了幾分不悅。
她反問道:“傅行勳的選擇,又與你有何關?”
卻不料,沈淑儀仍舊淡然回話:“他的選擇與你有關,你,又和我有關。”
這一下,阮幼梨不知說甚了。
她低垂了眼眸,沉默地攪動著廣袖,直將那袖上的褶皺,弄得愈深。
頓了頓,沈淑儀輕歎一聲:“阿沅,我是你的阿娘,我自然……希望你一切都好。”
“但我絕不會應你們的安排,嫁給李成衍的!”阮幼梨的心底有幾分激動,她倏然起身,揚聲說道,字字句句若玉落,滿斥堅定。
沈淑儀隨她的動作緩緩抬眼,目光未曾從她身上移開過一瞬。
“你若不喜他,那就不用嫁。”沈淑儀靜靜地說道。
阮幼梨聞言,驟然一愣,開始為她的話語不解。
“你……什麼意思?”她對上她沉靜的目光,猶疑問道。
沈淑儀補充道:“我會讓你,光明正大、風風光光地嫁給你的心上人。”
她話音落下的刹那,阮幼梨的腦中似有煙火倏然綻放,絢爛得令她有幾分暈眩。
這份眩暈維持了許久,以至於讓她沒能及時應聲。
沈淑儀見她愣怔,也在此刻緩緩起身,向她逼近。
“阿沅,我說過,我是你阿娘,所以,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也希望能這樣,補償她。
盡管,比起對她的傷害,微不足道。
這時,阮幼梨總算被拉回了半分神思。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人,徐徐抬手,掩了唇,似笑欲泣。
“你說的話……當真?”因為心中訝異,她的聲線微微輕顫,不可置信,又欣喜異常。
她的這般表現落在沈淑儀的眼裏,沈淑儀便知道,自己這是做對了。
沈淑儀微不可查地勾了唇角,笑意淺淺。
因為這淺淡笑意,她常年冷寂的麵上,總算有了幾分暖色。
她頷首,應道:“當真。”
“那你……打算怎麼做?”欣喜之餘,阮幼梨問起這個問題。
沈淑儀一頓,道:“讓你認祖歸宗,以公主身份,下嫁與他。”
聽了她的計劃,阮幼梨驟然一愣,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凝眉道:“認祖歸宗?那你讓李成衍……又當如何?”
“就對外宣稱說,你本與李成衍同胞所出,但蕭皇後善妒,亟亟令人將你抱走,可卻本宮得上天庇佑,留下了皇子李成衍。如今蕭家被扳倒,當初流落在外的公主,也該認祖歸宗。”沈淑儀氣定神閑地說道。
雖然這樣也能說得通,可聖人那邊,又該如何呢?
阮幼梨仍舊是秀眉緊擰,心底沒有一點踏實的感覺。
見她沉默,沈淑儀也停了這個話題,而後側眸看她,問:“你覺得如何?”
阮幼梨悶聲道:“能行得通嗎?”
沈淑儀篤定回答:“我既已允諾,就必定能辦到。”頓了頓,她又說:“你若不信我,那就在武毅侯府中,靜待我消息。”
沉默了良久,阮幼梨總算是有了反應。
她輕輕頷首,應了一聲:“好。”
離開沈淑儀的宮殿,阮幼梨坐在顛簸的馬車上,一顆心也像是在隨之起伏,上上下下,沒個安定。
她輕輕歎出一口氣,而後支頷倚在車壁上,疲倦地闔了眼。
沈淑儀的話,她信。
可如今,聖人並不在長安城中,她又該如何行事呢?
阮幼梨想了許久,無果。
是以,接下來的時間,她都在等待著。
等傅行勳歸來,等聖人歸來,也等……沈淑儀的來信。
可等了好幾天,她卻是等來了一個,令她意想不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