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日的花苑相會時,蕭筠就察覺到了不對。
因為那時,阮幼梨竟對她說,她不吃藥有她的道理。
從那時起,蕭筠就有了幾分提防之心。
她以為自己的計劃敗露,於是她便讓和玉在傅行勳的麵前“無意”提起傅清沅不吃藥一事,讓傅行勳插手此事,以此試探。
並且她也提前做了準備,演了這樣一場戲,試圖掩去她的真實目的。
因此才有了和玉的“坦率直言、愧疚懺悔”。
傅清沅此人性情過於溫和,說難聽點,就是性子軟弱,不是那種願意陷入糾紛的人。
再加上蕭筠的身份擺在那裏,所以她們早早預料的結果是傅清沅忍氣吞聲,默默地揭過這件事。
可如今,和玉麵對著毫無反應的阮幼梨,著實摸不清她的想法和態度。
她不知道……小娘子會不會像夫人所說的那樣輕易饒過她。
可她又轉眼想想夫人先前所說的話,心底懸起的那塊石頭又定了定。
“這種對她沒有任何意義的小伎倆,她一定不會放在心上。況且……倘若她真的遷怒於你,這不還有我嗎?”
阮幼梨為她擦拭幹淨嘴角的藥水後,便直起了身,定定地看她,道:“我暫且信你一回。不過,以後呈上來的藥,我是一點也不會用,你自己全喝了。”
頓了頓,她垂眸將弄髒的白絹折起,扔在了一旁,繼續說道:“還有……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離開我身邊半步,哪怕是夜裏。明白了嗎?”
和玉不敢出言反對,乖順地點點頭,應道:“是。”
接下來的幾日,阮幼梨果然沒有動過那藥一下,都是讓和玉替她飲下。
因為沒了藥物的作用,阮幼梨的身子反倒是好得更快了。
而和玉……沒有任何的變化。
估摸著前世傅清沅逝世的日子要到了,阮幼梨也沒再耽擱,開始了她的“精湛”演技。
她淚盈於睫,拉著綺雲的袖角,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淚水,不斷吸氣,佯作哽咽地說道:“綺雲啊,我……我沒有多少時日了,你趕緊去喚我阿兄前來,我、我有遺言與他說。”
綺雲看著“虛弱”得麵色紅潤的阮幼梨,不由為她浮誇的演技顫了顫。
“……諾。”良久,她才終於回過神來,應下了她的吩咐。
綺雲的演技可比阮幼梨好多了,她急衝衝的跑到傅行勳的屋內,說得那是一個情真意切、令人震動落淚:“郎君,小娘子她……她快撐不住了。”說著,她擦了一把真實的淚水,帶著鼻音哽咽言語:“郎君……郎君快去看看她罷!”
傅行勳一時間竟被她的演技蒙蔽,信以為真,忙是撇下了隨從,連朝服都沒換,就亟亟趕到了阮幼梨的院內。
可踏進屋看到若無其事吃糕點的阮幼梨,他登時黑了臉。
阮幼梨沒個正經的坐姿,大喇喇地趿坐在床榻上,正拿了一塊剔透呈淡粉色的櫻桃畢羅準備往嘴裏塞。
見他突然進來,驚愕得連下頷都忘了收,大張了嘴看他。
“傅清沅。”這簡簡單單的三字,傅行勳幾乎是咬牙切齒從口中吐出的。
阮幼梨聞聲,忙是糕點一扔,躺回了榻上,裝出一副病弱的模樣。
“阿兄,你終於……終於來看阿沅了嗎?”她吸了吸鼻子,可憐巴巴地看他。
傅行勳深吸了一口氣,才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他輕輕一抬臂,遣退了屋內侯著的那幾名仆從。
“說罷,什麼事?”傅行勳可不信她這是無緣無故地裝病,引他前來。
阮幼梨沒料到傅行勳是這般單刀直入,一時間也裝不下去了,掀了被子坐起身來。
不過比起方才,她的動作收斂了許多,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床榻上。
“我要死了。”她將手撐在膝蓋上,前傾了腦袋看他,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