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3)

春天,是草木、動物和人類皆大歡喜的時節。\t

春天,她像個剛剛睡醒的孩子,欣欣然睜開了眼睛。

春風,吹過大地,冰雪融化了,小草俏皮地鑽了出來。

春風,掠過樹幹,樹枝你追我趕地擠出了嫩芽兒。

“吹麵不寒楊柳風。”春天,像孩子的母親,無所不到地撫摸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春風裏,空氣中,醞釀著新的泥土氣息,混雜著青草的芳香。

啊!春天,1971年的春天,欣欣然地來了。聽!鳥兒們那清脆、婉轉、動人地嘰啾著,伴隨著輕風在太空中回蕩;看!拖拉機過後,那輕綿綿、平坦坦的土地,在陽光的映照下,放射著黝黑的光澤,飄散著泥土特有的芳香。

春耕,緊張而又繁忙的春耕就在這個時節開始了。

這天,太陽還沒露出笑臉,社員們便聚集在生產隊的屋裏,等候隊長分工。

麻興福站在地中間,亮著大嗓門在分派著活兒。

“王二虎,你他媽的踩底格子。”

“行。”

“聶小華,這個踩格子。”

“恩。”

“孫玉君,這個……”

“說吧,說吧,這個什麼呀?”

“這個濾糞!”

“這個行!”

人們忍不住笑了起來。鼓了一肚氣的麻興福好不容易等到人們靜下來。

“王堅,這個你想幹啥?”

“怎麼我想幹啥?你讓我幹啥就幹啥唄。”

“哼!真是初生的牛犢,這個好大的口氣!”麻興福一下找到了發泄的地方。於是,全神貫注地說:“這個可不比你偷親那麼容易。這個濾糞!”

王堅給怔住了。一個人的積極因素存在於人的本身。做領導的看不到這一點,不對人采取尊重、信任和關懷的態度,任憑你本領多麼高超,也激發不出人的積極性來。這一點當了幾年隊長的麻興福,總不會不知道吧?

“我看你老麻是踹扁了的窩窩頭——也不是什麼好餅!”孫玉君看不過眼,歪著腦袋看著麻興福說了這麼一句。

“你這個……”

“我這個咋了?告訴你,你的短處別人要是揭,你們家就得出人命。這個你信不信?”

孫玉君一出場,總要有好戲看的。人們呼啦地一下圍了過來。麻興福一看矛頭不對,紅著臉邊往外擠邊喊著:

“走!走!這個快出工啊!”

春耕最苦最累的話,那要數捋糞的。種地,要抓糞。耕地,要兩個人交替著跟著耲耙跑。就是膀大腰圓的壯漢子,也要跑得上氣接不著下氣。今天麻興福分派王堅幹這麼重的活,實在叫人不解,但又都敢怒不敢言。

六副耲耙前行,後邊跟著四十八個男女社員,一條龍似的向東南地走去。

徐萬走在隊伍中間。他身背著點葫蘆,像個披掛兵甲、出征應戰的老將。右手拿著打葫蘆棍兒,恰似一把指揮官的戰刀。

說也怪,無論是在大隊那會兒,還是回隊這幾年,每到春耕,他總是要搶個點葫蘆,並且還要親自挑選幾個老把式。

麻興福對此從不幹涉。盡管馬天才對徐萬恨之入骨。首先他清楚,徐萬的舉止並不是拆他隊長的台。

徐萬的腿走得很吃力。一條在走,另一條卻嘭嘭的叩著地。他回過頭衝著默不做聲的王堅,關切地問:

“你覺得濾糞行不行?”

“行。”王堅緊走幾步趕上他,笑笑說:“不學什麼時候也不行。”

“不行咱倆換一下,你替我扶耙。”

說話的人從王堅的後邊趕上前,他一手夾著紙煙,一手提著一根短鞭。

“我可以。”

“剛出學校門,這不是一般的活呀,不行就說一聲。”

他,叫王忠厚。今年三十歲。高高的個兒,雖說身體不胖,卻長得很結實。大方臉膛,黑裏透紅;一雙大眼,黑白分明。他住在王堅家的東院,兩家隻一牆之隔。他的為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忠厚老實。用老農的話講,那叫心眼不壞。他在隊裏是位年輕的趕車“老把式”,又是趕頭車的,還參加了隊委會。

因他為人忠厚,所以在生產隊很有人緣。隻有一點讓小青年們不樂意。他不許任何人捅咕他的馬車。就是夜裏誰家要去接老牛婆,他即使睡熟,隻要有人來取馬鞍子和套包,他穿上衣服就去。他很少抽打自己的馬,誰要故意抽他用的馬,他就要粗著脖子紅著臉罵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