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日磾並不知道,他的最後一句話正好說到了荀攸的心裏。作為大司馬的堅定支持者,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好生操辦好孝獻皇帝的葬禮,以顯示朝廷的重視。他沉吟片刻,提起筆來,刷刷刷劃掉了十幾行。然後,他抬起頭來,長歎一聲兒,把那兩張單子遞給了馬日磾。
“翁叔,大司馬之意,本朝的皇帝陵寢之所以為關東軍盡數盜掘,就是因為陪葬品太過豐厚的緣故。應該大力提倡薄葬,自此以後,永為定製。這兩張單子之上,過於奢靡的物件兒,譬如孔雀羽毛裙、八寶金絲帷幕之類的,我都劃去了。其餘的金銀玉器等物,都能供給。”
馬日磾接過那兩張單子,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過,抬起頭來,臉上終於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那些孔雀羽毛裙、八寶金絲帷幕之類的物件兒,本來就是準備用來用來討價還價的。“如此甚好!公達,一切都仰仗你了!”“翁叔,孝獻皇帝的陪葬品,已經是孝懷皇帝的五倍了,這一點,我想你應該明白吧。”荀攸慢吞吞地說道。“明白!明白!我定會大力宣揚的!”
馬日磾的頭點的就像雞啄米一般。大司馬花了錢財,為的不就是昭示天下士人嗎?
眼見得正事兒談完了,而且談判的雙方都極其滿意,接下來的談話就輕鬆多了。
荀攸吩咐上茶,兩個老朋友品茗清談。“翁叔,大司馬眼看就要封溫王了,其他人的意思究竟如何呀?”荀攸端起茶盞,拚了一口清茶,徐徐說道。其他人,指的自然是擁漢派的諸大臣,這一點,兩個人還是很有默契的。作為循吏派的中堅人物,荀攸還是很在乎馬日磾的態度的。自從王司徒闔家罹難之後,太常馬日磾就隱隱成為了擁漢派實質上的首腦兒。
“還能怎麼樣?自然是舉起雙手讚成嘍!”馬日磾垂下雙眼,吹了吹茶盞之中的浮沫兒,歎了一口氣兒說道。“孝獻皇帝一死,先帝的嫡親骨血就剩下世子劉熙和公主劉明了。早在襲取長安之時,受命核查唐太後和世子劉熙身份的,就是我馬日磾。唐太後母子三人的身份是確鑿無疑的。此時此刻,劉熙是先帝唯一的嫡孫,由他來繼承天子之位,的確是唯一正統。”
說到這裏,馬日磾的雙眼有些濕潤了。“我馬日磾為孝獻皇帝強出頭,是憐惜他死得淒慘。唉!一步錯步步錯呀!若是襲取長安之時,孝獻皇帝不出逃,那該有多好呀!唉!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好好兒的籌劃,竟然被他搞成了一鍋粥!不但天子沒做成,還喪了性命。”
“三公之中,王司徒早死,皇甫太尉是武人,自然會站在大司馬一邊兒,種司空早就看明白了,借著老病侵尋的由頭兒,躲到一邊兒去了。如今,蔡伯喈聯合潁川荀家、潁川陳家、弘農楊家,再加上康侯爺和康成先生一起請封大司馬為溫王,實在是大勢所趨呀!這也難怪,既然孝獻皇帝薨了,大家夥兒除了擁護世子劉熙登基為帝,還能怎麼辦?隻好同意嘍!”
“昨日,衛將軍高順、涼州牧賈詡、高密侯鄭玄、太尉皇甫嵩、司空種拂都單獨上疏,請求朝廷封大司馬為溫王了!”荀攸緩緩說道。“這個,我也知道了。《九品官人法》一出,世家大族得到了大好處,自然就會雙手讚成了。別說是封溫王,就是做天子,他們也會舉起雙手讚成的!大司馬統一天下的腳步,大司馬也會越來越快的。孝獻皇帝的風光大葬,也會使得天下清流士人如同百川歸海,絡繹於途,前來投奔的。這大漢天下,恐怕就要姓呂嘍!”
馬日磾伸出手來,拿起案幾之上的那些文書,輕輕地抖了抖,大為感慨地說道。
“既然如此,我們倆兒是不是也該做些什麼了?”荀攸滿臉微笑地說道,看著老朋友滿臉驚詫的神色,他忍不住又開口了。“譬如,咱倆領銜兒,拉上侍中劉和、司隸校尉黃琬、大司農趙岐等人,上疏請求封大司馬為溫王,並加九錫。翁叔,不知你意下如何呀?”
“公達,你說得對!孟子曰:‘民為貴,君為輕,而社稷次之。’我這就擬稿兒!”
馬日磾的雙目之中冒出了炙熱的光芒,雙手一拍案幾,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