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讓她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時代?為什麼要讓她還活著?活著,也不是擁有著屬於自己的身體,她,依然是一個不被任何人認可的存在。別人看到她的這具身體,這張臉皮,都不是她。
“南靳月,你愛的,也隻是這華麗的外表吧。”她飄渺迷幻的聲音,纏繞在迷蒙的水霧裏,隨著嫋嫋薄霧的蒸發,漸漸消失不見。她側過頭,看到了水麵裏倒影出的容顏——紫眸銀發,唇紅齒白,浮翠流丹,白璧無瑕,燦如春華,皎如秋月,如果忽略那慘白的膚色,絕望的眼神,倒也傾城傾國。
嗬嗬,梔夏啊,梔夏,看看你現在這般落魄的樣子,大概就是“殘生舍卻應無恨,月光重影舞雙劍。鏡中人麵,水中花月,猶戀殘像。”了吧!
她輕閉上眼,眼裏仿佛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在湧動著,最後悄無聲息地強行奪眶而出。溫熱的液體順著她光滑的皮膚一路直下,劃過她尖細的下顎的時候,便決絕地滴入了水中。那滴液體似細雨淋濕在孤獨的心間,劃成一圈又一圈無法複原的痕跡。那是眼角的淚水,心,也在痛著,滴著殷紅的血。
直到桶裏的水涼了,梔夏才不舍地出了浴桶,用早已準備好的毛巾抹幹身子,卻發現自己的手上,還有腳上都出現淡淡的紅色斑跡。她心裏一驚,不會是那孩子身上的屍斑現在開始出現了吧?!她試著擦拭了一下那些隱約露出的紅斑,卻擦不走,於是她急忙換上了一件淡紅色的紗衣,那淡淡的紅恰好掩蓋了那屍斑,然後恐慌地走出了房間。
為什麼現在才會出現屍斑?難道是因為昨夜夢到了那孩子?可是之前她也沒有夢過啊,而且夢見那孩子之後,自己還吐血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念卿的腦海裏閃過千絲萬縷的疑問,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南靳月的房門前,便停下了腳步,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伸手敲了敲門。一敲完門,她頓時怔了一下,嗬嗬,何時她對他也開始這般客氣了?也許是這幾天他的疏離吧。見沒有人回應,她便推門而入。
梔夏走進去,發現南瑾瑜正慌亂地藏著什麼,但看到姚雪姬也在旁邊,便也沒怎麼在意。她側目看到坐在茶桌旁的南靳月也看著她,便緩緩開口了:“最近,你有事嗎?”
“嗯,有點事,會比較忙。”南靳月淡淡地回應道,但眼神卻不再看著她。
梔夏聽了,心裏淒然一笑,嗬嗬,現在和她說話的語氣,也變成這般不甘願了嗎?就算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他也不曾那這般語氣對她說話。
“噢,那你繼續忙吧。”好吧,你忙,她走!
想到這裏,梔夏心裏頓時無故生出一種委屈憋悶,想一走了之的感覺。她是在逃避嗎?對,前世還是今生,她一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她就想逃。她是懦弱,因為她孤獨!她一直都是形影單隻的一個人活著,前世她活得如行屍走肉般,今生,她真的隻是一具沒有生氣的死屍怨靈!
她以為遇見了他,南靳月,就可以一直這麼習慣成自然般地依賴他下去!可是如今,回憶如沙漏,一點一滴奪取歡笑的輪廓。往昔如旋律,一分一秒地陷落在痛苦的深淵。曾經的美好就像暗淡的流星一點一點地劃過寂靜的夜空,連同那份傷心落寞也在那一點光亮裏忽明忽暗,成為一場浮光掠影。
梔夏丟下這句輕得如浮雲的話,便跨過了門檻,留下一個落寞而孤倔的身影。她決絕的轉身,淡紅的衣擺在那滿頭的銀絲的陪伴下,於空中,劃過一道優雅的弧度。
就在梔夏滿心失落地轉身那瞬,她隻是把眼神落在了那溫潤如玉,麵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南靳月身上,卻沒有注意到在桌角的幾縷碎發和燃燒過的零碎灰燼,還有某個人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