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皓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一些亂七八糟的穢物都掃出去了,扶正倒下的香爐,拍了拍染灰的蒲團,給自己找了一支香點上。
他在溫暖平和的香氣裏,看著那點嫋嫋升起的白煙,突然就有了淡淡的悵惘。靈堂裏除了牌位,還有一尊小小的金佛像。
沒有被偷走是因為金片都剝光了,露出裏麵頹喪的暗銅色來。佛沒了鍍金,色調就暗沉了許多,至於慈眉善目,蕭皓軒也不確定有沒有,反正世情已經慘淡若此了,還有什麼需要計較的呢。
他撚著那柱香,插進了小爐裏,心裏無限迷疑地想道:祖母,您一生都在信佛。
有沒有料到會是這個下場,又是否知道當年的事,乃至於父皇……不,父親如今,是否在跟您哭訴我的不孝呢?
又或許這是他的最有應得,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自然也沒有人回答他。他靜默地跪在那裏,脊背挺直像一杆槍。
最後那柱香快要燒完了,慘淡的白色香灰掉下去,蕭皓軒終於起了身。
他轉身走進了一天一地的雨幕當中,任由清風把那點微弱的火星吹滅了。
阮歆媛的血滴子,還有宋祁淵的孤月閣門人,他們並沒有混在士兵的隊伍裏,而是自顧自地著自己的裝扮,穿梭在這座龐大宮城的每一個角落。
他們自己心裏也很清楚,待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也許他們就會成為新的帝王的暗衛。
當然,如果不願意的話,應該也可以得到一份體麵的明麵工作。最不濟的,即便想要退隱,也會有足夠的銀錢度過餘生。
蕭皓軒在高樓上望去,可以看見無數的螞蟻穿行在角落裏,他隻是笑了一聲,就回到了宋祁淵在的地方。
部分宮殿損毀較少,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感覺舒適和華美。宋祁淵把傷心過度的女人放在寬大的床榻裏,阮歆媛終於在長久的哭泣後睡著了。
臉上依稀有淚痕,眉頭也皺著,看上去不怎麼安心。蕭皓軒手一揮,示意屬下不要跟過來,自己放輕腳步走進去。
他和宋祁淵對視了一眼,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壓低了聲音。
畢竟阮歆媛一手還拽著宋祁淵,他也不好走,隻得這麽別別扭扭地談話。
“事情都解決了?”
“差不多了,估計真正收拾還要幾天,正好可以讓別的人看看手段,也敲打敲打個別不安心的。你……會登基做皇帝嗎?”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宋祁淵愣了一下,他很想笑著或者不那麼嚴肅地回答他,然而最後卻安靜下來。
非常輕而堅定地回答他:“是的,我會做皇帝。不是為了野心或者別的什麼,我要保護我很重要的人。”
蕭皓軒長久地凝視他,眼睛一動不動,良久才彎下頭顱,唇角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來。
“知道了,我會全力支持你,我的殿下。”
宋祁淵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隻覺胸口微微一暖,終於露出了和他一樣柔和的笑容,剛想說什麼,臉上神色一變,嘶了一聲道疼疼疼,下意識地轉身去看床上的阮歆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