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淚像是他的幻覺一樣，最後輕輕地蒸發了，而阮歆媛就像一隻被套上繩索的野獸，暫時止住了殺意。
她維持著這種別扭的姿勢，靠在宋祁淵的懷裏，瞳光有些發散。而高台上的蕭戰看著他們，突然就生出了極度的荒謬和錯亂感。
他身邊也有一個女人，從來都是乖乖巧巧，精致優雅的。而如今她卻提著刀劍和人質來了，要跟他同生共死。
霸王別姬怎麼唱來著？君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有一個可以跟你同生共死的人，感覺還蠻神奇的。
賢妃並不是在旁邊做一個乖巧的木偶，她看著蕭戰捅死了連衣，先是皺了皺眉，隨即看到血跡如落雨一樣噴發在蕭戰的龍袍。
不由輕輕抬了抬腳，把那具逐漸喪失溫度的屍體輕輕一踢，便任由它從金殿上滾落下來，拖出一道長長的，濃重的血痕來。
她揮了揮手，示意宮人把剩下的惜茵拖過來，染血的匕首抹在她潔白的脖頸上，格外地顯眼。
蕭戰的脾氣實在是有點暴，這柄匕首，還是握在她手裏比較好。賢妃慵慵抬眼，眼尾暈開一點胭脂色的紅來。
聲音不輕不重，卻正夠阮歆媛聽個清楚明白。
“阮姑娘，本宮和你，並沒有深仇大恨，本宮雖說已嫁，但怎麼說也是你的娘家人，這些下人呢，說實在的，我也沒有看在眼裏。
隻要你願意放本宮和皇上一條生路，喏，至少這個女孩子，還是可以活下去的。”
阮歆媛猶豫了一下，眼神中的血色略有鬆動。她雖然嗜血非常，但同時大腦是維持了一個高速運轉的狀態的，她在不斷地思考和否定各種想法。
這個時候看她，可以看到眼神的種種變幻，如同瑰麗的晚霞。賢妃趁著她正在猶豫的時候。
不緊不慢又道：“俗話說得好，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兒。你要是一個想不好，這個丫頭，也得去見閻王。”
她話語未畢，可意思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了，隻等著阮歆媛自己的決定。阮歆媛一時很是煎熬。
首先，放不放，並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今日她和宋祁淵一起殺上金殿，身後，乃至宮城外，還有千千萬萬的兄弟。
就算她可以放下前嫌不計較，那些兄弟能答應嗎？他們受過的苦難，流過的鮮血，都不會同意這個暴君，活著走出這座大殿。
更遑論宋祁淵，在他麵前的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她當真放了他們，就是對不起他。
可是不放呢？這昏君和奸妃的耐心有限，如果他們意識到，手上唯一的籌碼失去了價值，恐怕會非常幹脆地抹脖子。
至少在下地獄之前，先挑個墊背的。阮歆媛的整個神經都繃緊了，眼神複雜已極。
這是她曾經非常親近的人，她願意拿起刀劍反抗，就是為了保護這些人。可是如今，她卻毫無辦法，甚至要讓她們死，以此來為這件事畫上句號嗎？
阮歆媛頭痛欲裂，在匕首下的惜茵卻非常的平靜，她再也沒有那樣的平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