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事業原來是這樣 07
約莫一點來鍾,我爬了起來。
去推武寧的門,門一推就開。淡黃的台燈映著,武寧正靠在床頭眯著眼,拱起的被子上搭放著本書。我躡步走到床邊,喊:你咋還不睡!
武寧睜開眼抱住了我。聞武寧身上有股味,我說:被子有點黴,你這也是!
武寧說,他沒聞出啥黴味不黴味的。你到我的被子裏一暖和就啥黴也沒了!武寧微笑了起來。聽得懂家夥的意思,我說:注意點,老人些的瞌睡輕得很,才出來一天!你先別美,這樓上,衛生間在那啊?我先前吃多了——
衛生間?武寧爬了起來。倆人關了燈,擁吻著靠到了光線螢白的窗前。
你還嫌這嫌哪的?還衛生間不衛生間的,我們現在住的簡直就是秋水村的五星級賓館,這還得感謝林茉莉吧。
武寧鬆開我,注視著窗外說。
窗外,月亮已升起來,螢白的月光下,先前那些黑影魃魃的屋影,現在清晰多了,也大了許多似的,可依舊破敗和灰暗。有幾聲狗叫,幾蓬樹影那兒有啥在動。
我在想,當年我爸我媽他們住的是哪呢?
武寧說。
明天你一問,不就知道了?
我盯住武寧的眼睛說。武寧的眼睛裏月亮成了兩顆明亮的瞳孔。
我才不會那麼傻的問呐,除非有人認出我是我爸的兒子!有誰認得出呢?他離開秋水村就再沒回來過——你注意到了沒有,這村裏好像沒幾個年輕人?
武寧說。
我裝得很懂的回答:報紙上不是說,農村百分之多少的勞動力全外出打工了的!
武寧乜著我說:好像是百分之一呐?一百個隻出去一個,那,應該這村裏到處都年輕人啊?
反應過來武寧又在笑我,我叫了起來:武寧,你太壞了——
武寧捂住我的嘴,手指一字豎在鼻子底下,悄聲說:小聲點,太安靜了!你聽——
仔細聽,樓下果然一陣陣的鼾聲,是兩老人的。窗外,還有些不名的蟲聲,蛙聲。
武寧牽著我往樓下去。
衛生間沒找著,林茉莉的母親還和父親在房間裏咕隆了起來:是倆同學吧?武寧說我們找廁所,林茉莉的父親睡意濃濃的說廁所就廚房出去。林茉莉的母親問要不要起來打手電。倆人趕快說不用了。
嘰嘎一聲,打開廚房門,出去。月光散射,向著那漚臭味和巨人的鼻息聲找尋過去!那漚臭是豬食散發的,巨人的鼻息聲則是幾頭熟睡的豬發出的鼾聲!
幾步過去,豬圈下麵就是糞坑,緊靠圈欄,有塊光亮平滑的地皮,水泥打的。該就是衛生間吧!
武寧笑笑對我說:蹲!屁股對著大坑就得了!我在心裏罵:文化呀,文化,這真是文化呀!我爸說得太對了,文憑和知識絕對不等於就是文化。該死的林茉莉,犧牲了那多,還個大學生的,這樣幢漂亮的白瓷磚小洋樓修了起來,咋連個像樣點的茅坑也舍不得修呢!是成心每次回來讓那臭糞熏了,回去好讓那些嫖客也享受享受?
月光穿過豬圈的遮擋,從豬圈底部木欄的縫隙射到糞坑裏,一片白色的光亮在蠕動。第二天早晨,再次光臨“衛生間”,才看清,那光亮是一大堆白色蠕動的蛆,浮湧在蛆的擁擠裏。
有塊帶血的衛生紙,林茉莉回家,或是六妹去打工前丟的?
紙上的紅色早已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