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豔紅從北京回來,一下車就到報社找提山坡。她好像自與提山坡結婚後就再也沒有到報社來過,忘記了提山坡的辦公室在哪兒,因此不得不在報社大樓裏東一頭西一頭地找上半天。
在提山坡的辦公室裏,看到緊挨寫字台的牆壁上貼著兩件美術作品,那作派,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孩子之手。作為女人,她立刻理解了這些作品的意義,因為這裏麵所蘊藏或透露的愛幾乎是可以伸手去觸摸的。
可憐的提山坡,你的心靈是多麼需要愛的照耀和滋潤!
耿豔紅的心顫抖著嗚咽了。她想,自己何嚐給過他這樣的照耀和滋潤啊。現在我真的回來了,我再也不願意離開了,山坡,你在哪兒呀?她淚眼朦朧地梭巡著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仿佛馬上要找到一個答案。
但是辦公室裏隻有提山坡的一個同事在。她對他沒有什麼印象,但他說早就認識她。他說提山坡請了半年病假,至今已經有一個月了,這期間他既沒有與社裏聯係,也沒有回來過,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
怎麼,你們也沒有保持聯係麼?她的同事很吃驚地說。
又說,昨晚中央電視台“亞太地區MTV歌後大賽”頒獎典禮,宣布你是歌後,你好像沒有參加吧?
耿豔紅支吾著離開了。
她該如何回答呢?家裏冷冷清清,到處落滿了灰塵,陽台上的幾盆花兒早已經變成了標本,客廳和臥室的空氣熾熱鬱悶,家具和地板散發著一股強勁持久的黴腐味道,看得出有相當長的時間沒有住人了。
耿豔紅呆呆地望著這個被遺棄的家,回憶起與提山坡朝朝暮暮的甜蜜生活,熱淚橫流。為了歌唱,為了外麵的世界,她極其顢頇地忽略了提山坡的存在,自己是多麼自私啊。又是多麼的愚蠢!一個女人,居然熱中於那些虛無縹緲的所謂成功,熱中於生死未卜的孤獨的冒險,拋卻了最可珍貴的愛情和家庭!而這,才真正是她生命的惟一依托啊。
想想看吧,她耿豔紅不是天底下最最愚蠢透頂、最最不可饒恕的女人又是什麼呢!
耿豔紅茫然地走在熟悉的大街上,朔風撲麵,如步荒野。
一輛黑色的轎車在她旁邊停下來。一個50歲左右的男人打開車門,對她說,我叫武軍,你是提主任提山坡的愛人麼?我知道提主任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