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萬籟俱寂。
很使人聯想起戶外的寒意。
提山坡睡下的時候已經快到12點了,剛一躺下,電話就振起鈴來。
這通常都是柳慧打來電話的時間。到北港後,柳慧大都使用她們宿舍樓下的IC卡電話與他聯係,由於附近沒有第二個可以打電話的地方,這部電話成了眾矢之鵠,柳慧就把打電話的時間向後拖,不知不覺就固定在了深夜時段。
不過自從提山坡寄出那張明信片之後,柳慧再也沒有來過電話,那麼這個電話會是誰打來的呢?
提山坡抓起話筒,猶豫了片刻又放下去了。
鈴聲再次響起,提山坡抓起話筒“喂”了一聲,卻聽不到對方說話的聲音,而對方分明在揣著話筒。
這一定是柳慧。
提山坡心說這叫幹什麼呀,無聊的騷擾!將話筒“砰”地一聲扔下了。
誰知電話又響起來,――這次仍然沒有聲音。
提山坡說,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誰,你為什麼不說話?你以為你是誰啊,請你自重一些好不好?
幹脆將線從話機上扯了下來。
提山坡一看到武軍頗見蒼老的眉宇烏雲沉沉地緊縮首,額頭上沁著汗珠,就有了某種不祥的預感(他的容光晦澀,麵無血色,眉毛脫落,其狀堪憂)。他的心跟著揪緊了。
小、卉她出事了,他結結巴巴地說,小卉她恐水症發作,已經進了急救病房,不停地痙攣,唉,可、憐、的、孩、子、啊……
提山坡正在審閱本期責任編輯送來的《星期刊》硫酸紙版樣,電腦機房的文字錄入誤將其中一個名叫“羅元卿”的作者錄成“羅元聊”,報紙馬上就要上機印刷了,責任編輯竟沒有發現這一疏忽,太馬虎了。武曉卉就不會出此錯。他正準備把責編找來認真說說此事,聽到武軍帶來的消息便將版樣一把推開了,從辦公桌後麵站起來說,
恐水?什麼是恐水症?
照他們醫生的說法兒,就是狂、犬、病。這種倒黴的病潛伏期會特別長,一旦發作,就是件要從命的事兒。武軍重重地歎了口氣說。
怎麼會呢,提山坡說,她怎麼會得……狂犬病呐?
這沒錯兒,小卉說過的,她小的時候確實給狗咬傷過。武軍說。
提山坡想起武曉卉說她夢見被狗咬的事,脫口叫道,天哪,怎麼會是這樣!小、卉,她難受得不行,給我打過若幹次電話,她不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就不停地往我……家裏打,我呢也真是該死,碰巧出了趟差,我那該死的老婆又沒有打傳呼告訴我……是早晨回到家,看了來電顯示才知道的。武軍說。
小卉呢,提山坡說,現在她怎麼樣了?
恐怕很、難、說、了,武軍說,她、想見見你,她昨夜就想要見你了。這是她昨夜給你寫的字條兒。是在她床上發現的,一起、給、你帶來了……
一看那字跡,就不難想像當時她該有多麼痛苦:
我、好、難、受、我、要、死、了、你、會、想、我、麼、卉
提山坡的耳邊再度響起了昨晚的電話鈴聲。
天哪,那是武曉卉呀。
他大叫了一聲“小卉!”便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