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辭了職,既然決定了要去北京發展,耿豔紅就天天作動身的準備。
這一準備就是20多天,除了照常練歌不誤,還多了一件事情,整理東西。天天要將放進箱子裏去的衣服拿出來,左看右看,然後再放進去,如此反反複複、重重疊疊,不知要折騰到什麼時候。她這麼由著性子做事,沒有一點緊迫感、危機感,該輪到提山坡著急了。
看著她這麼神經兮兮地盡忙活,看得他眼裏滿滿的,心裏就急。但是急歸急,又不能說什麼,否則一定自討沒趣,少不了又是一頓吵。
便想,就你這德性兒,還指望著紮根北京呢,北京可不是個吃了飯還要等你磨磨蹭蹭刷牙的地兒,恐怕到頭來歌沒唱出名堂,反而什麼都給耽擱了。
而耿豔紅臨到要離開,對這個家還真的有點戀戀不舍。
她想到自己是為了成功才要去北京的,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回得來,因為她實在不知道何時才可成功。又不敢把時間設想得太短,就猜想等到她回來的時候這個家將是個什麼樣子,她離開家的這段時間,不知道令他心煩的提山坡會不會寂寞,不知道他寂寞了會怎麼樣。還有許許多多她現在沒法兒知道的東西。
提山坡不支持她歌唱,就等於不尊重她的追求,這使她很不愉快。好像女人喜歡歌唱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彌天大罪似的,她看不慣提山坡跟自己別別扭扭的架勢,這還算是男人麼,都什麼年代什麼世紀了,還想把女人拴在腰帶上,等著讓她生孩子、和她行雲就雨的、被她伺候。她耿豔紅可不是這類專門貓在家裏窩在床上的女人。如果誰想使她變成這類女人,那他可就大錯而特錯了。如果提山坡執意要這麼做,那她才不稀罕他呢。大不了談不攏了就跟他協議協議,這念頭兩口子協議著拜拜的並不少見,多大氣呀。不過現在這節骨眼上,她隻能盡量往好處著想,她要去北京,提山坡不是沒攔著她麼?她辭職了,提山坡不是也沒跟她撕破臉麼?也許他已經不在乎她了?這倒也難說,男人的心就是好變色的,為色而變是他們的本性。男人這種動物一律如此。
可是像提山坡這種傻乎乎的男人,除了她耿豔紅當時看走了眼跟了他,現在還會有哪個女人會看上他呢?一沒形象二沒抽象的,官相財相就更談不上了,會有女人注意他?不就是能寫一點酸裏酸氣的文章麼?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要一旦有女人看上她、纏乎上他,那她耿豔紅反倒自由了、輕鬆了。還巴不得呢。
這樣想著,她果真輕鬆起來,於是又開始吊嗓子。
提山坡說,喂喂,想不想聽一個笑話?
耿豔紅說,你又想搞什麼名堂?
提山坡說,隻是一個笑話而已,感興趣麼?
耿豔紅說,長不長?提山坡說,不長。耿豔紅說,那你快說。
提山坡說,在美國西海岸的一個城市,有一個喜歡歌唱的女子,視歌唱如生命,不舍晝夜,隻要是她醒著,就開口歌唱,哦,她好像跟你差不多,也是搞美聲的呢。
耿豔紅說,別囉嗦了,接著說。
提山坡說,她的聲音尖銳而高亢,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歌唱天才,深受鄰居的讚美和喜愛。但由於她的歌唱不分時間,特別是夜深人靜和淩晨這兩個時間段,鄰居大都沉浸在夢鄉,所以她嘹亮的歌唱總是把大家給驚醒,於是時間一久,開始聯合表示抗議。
耿豔紅說,後來呢?
提山坡說,好在這個女子具有良好的公德素質,見自己的歌聲給親愛的鄰居帶來了不便,迅速放棄了在家裏練聲的習慣,改在野外進行。一個有霧的早晨,她照例在野外練習,這時碰巧一輛卡車從近旁的公路上經過,卡車司機顯然聽到了她發出的聲音,但是沒有看到她,慌忙急刹車,連滾帶爬地從駕駛室裏跳下來繞車走了好幾圈,逐個檢查究竟是哪隻輪胎出了毛病。
耿豔紅並沒有覺得提山坡是要拿這個笑話挖苦她,聽了居然不在意,反而覺得很好玩。胸脯一顛一顛地笑著說,你這笑話是從哪兒販來的,哇,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