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升職了嗎?還要怎樣?”
“那不是升職就能緩解的,那是心病,是因你而起的心病。不對,應該是他自
作自受,是啞巴吃黃連,既不能捶胸頓足,又不能啕大哭,隻有你才能緩解他的痛
苦啊。”
“他已結婚,還有了女兒,我還能怎樣?”
“正因為如此,他才更痛苦,還不如單身一個人呢。拖著老婆女兒動彈不得,
他算是完了。”
“大不了離婚唄,既然離了一次,就不在乎離第二次。”
“他現在這個老婆是絕不會離婚的,要能離婚的話,林之川也就不會這樣苦不
堪言了。當年你拍拍屁股就走了,多幹脆利索,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是你先提出
來離婚的呢。現在這個老婆可不是省油的燈,她像水蛭、吸血鬼那樣,牢牢纏繞林
之川,甩又甩不掉,這個包袱就像黑洞,把林之川的未來及希望統統都吸掉了。”
鍾馨一愣,內心深處又被攪動了,雖然已不像過去那樣痛徹心扉,但仍然酸
酸的,“對不起,我不想談這個。”鍾馨打斷了殷阿姨的話。
殷阿姨小心翼翼地說:“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恨他啊?”
“沒有,我隻是不想知道與他有關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擺脫他的影子,不想再
因他擾亂來之不易的平靜。”
“怕引起心中的傷痛?是啊,怎麼能不痛?那是挖心挖肉的痛,痛徹心扉啊,
我能理解你。”
“我已經沒有傷痛了,我隻想平靜地過自己的生活,不想再讓那些亂七八糟的
事情來攪亂我。”
“那證明你還在愛著他。”
鍾馨激動地說:“求你了,殷阿姨,別說這個話題了,行嗎?”
鍾馨不是還愛著林之川,而是可憐林之川。當年,林之川棄她如敝屣,絕情
而去,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報複他,她要好好活著,要爭取有所成就,讓林之川後悔
離開她。可知道林之川的現狀後,她是鬆了一口氣,多年的心願達成了,林之川終
於後悔了,終於受到報複了,但鍾馨心緒複雜,既憐憫又無能為力。這個話題繼續
談下去隻能徒增困擾罷了。殷阿姨審視著鍾馨,靜靜地說:“好啦,我不說了,你現
在在哪裏工作啊?”
“我在學校工作。”
“當教師?”
“是,已經有十多年了。”
“當老師好啊,老師這個職業現在可吃香哩。”
“是。”
殷阿姨親切地說:“真沒想到,你現在是教師了。”
鍾馨微笑:“是呀,我也沒想到會當上老師。”
“感覺很好吧?”
“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教師很神聖啊。”
“正因為太神聖了,所以我到現在還懷疑自己有沒有教育學生的能力。”
“工作了那麼多年了,怎麼還沒信心呢?”
“說來話長。”
“好吧,那我先走了。”
“好,再見。”
按理說,從教時間越長,對本行越有信心。可鍾馨卻相反,她早已從當初的躊
躇滿誌墜落到彷徨、甚至厭惡之中。再者,她深感自己的學識太淺,局限性太大,
不能滿足學生的需求,即使花大力氣進修學習,也很難有實質性的提高。她隻能坐
吃山空,任由自己的知識積累被一點點地消耗掉。她勉強強迫自己備課,上課,批
改作業。和學生在一起,她總覺得有愧,什麼“為人師表”、“教書育人”離她越來
越遠,她也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是當教師的料,越來越想改行。隻是端事業單位的飯
碗太久,加上年紀和體力也不如從前,她不敢貿然重新創業。她想做兼職,嚐試做
手工活,可被騙了培訓費和材料費之後,沒能上一天班,沒能領一分工錢,那公司
就蒸發了,再也找不到,從地球上消失了;她想擺地攤,但上級又下達文件,嚴厲
禁止事業單位在職職工搞第二職業,幾番折騰下來,鍾馨身心疲憊,加之不敢觸犯
上級的明文規定,打工的想法暫時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