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走了進來，邊走邊看了一眼站在講台上的鍾馨，徑直走到自己的位子上，一坐下，
便拉著鄰座的同學不管不顧地大聲問：“哎，上什麼課啊？”
鍾馨正想開口，從窗口伸進一個腦袋——一個高個子、濃密頭發的男學生嬉皮
笑臉地問：“哎，上什麼課啊？”
回頭看見鍾馨站在講台上，不禁伸了一下舌頭，做了個鬼臉，縮著脖子躡手躡
腳走進教室，鍾馨忍住沒有發作……講課第三次被打斷了，教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
這一次走進五個男生，他們徑直走到位子坐下，不住地東張西望，這個問：“這個老
師是誰啊？”
那個問：“哎，上什麼課啊？”
一個學生趴在桌子上，把頭埋在胳膊裏睡覺。另外的學生不管不顧地和鄰座的
學生打鬧說笑。
鍾馨心中的怒火騰騰地往腦門衝，她強忍著，一言不發。突然，後排幾位同學
轟的一聲跳了起來，一邊捂鼻子，不停地喊：“哎呀呀，臭死了。”
“噢，老師，楊建庭放屁。”
“老師，處罰他。”
“他昨天晚上喝酒被抓住，還被責令寫了檢討書。”
前排的學生也捂住了鼻子，靠窗的一位同學大聲地擤鼻涕、吐痰，一些同學臉
上表現出不滿和厭惡的表情。看著這混亂的場麵，鍾馨頭都痛了。還真讓易姬麗說
中了，烹飪班讓人頭痛，怪不得那多老師都心有餘悸。就在鍾馨思考應該怎樣控製
混亂場麵時，學習委員站了出來，大聲嗬斥，手腳並用，把大呼小叫的同學按在位
子上。她那凶狠的表情讓部分學生大吃一驚，一些蠢蠢欲動的男生則偷笑。終於，
學習委員成功了，嘈雜聲變小了，睡覺的人也抬起頭，那些走動的學生也坐下來。
可當同學安靜下來後，鍾馨卻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心想：調皮搗蛋的孩子，還記得
身在課堂啊。
“我對你們太失望了，看看你們現在這個樣子，像學生嗎？”鍾馨嚴厲地瞪著講
台下的學生們，學生們靜靜地坐著，還有的在偷笑。
“來你們班上課之前，有老師提醒過我，她說烹飪班是學校最有名的差班，要
我小心點。你們的語文老師也說‘烹飪班是我們學校的帥哥班，調皮搗蛋全校有名’。
現在我發現，你們果然名不虛傳啊。”
講台下一陣竊竊私語：“我們是帥哥班？”興奮彌漫每個角落：“我們本來就有很
多帥哥，在我們學校，我們班的男生最酷。”
“放屁，也不照照鏡子，自己長什麼樣。”
“黃新，你以為你長得高就帥嗎？我比你矮一點，就不帥了嗎？”
“這裏還有更帥氣的。班長可是大帥哥。”
鍾馨含著微笑，心裏覺得很甜蜜，原以為男生難於管理，現在看來並不完全是
這樣。“不要爭了，長得高固然好，矮也不代表醜。而且建庭同學長得並不矮啊。”
“聽到沒有，老師都說我不矮。老師，謝謝你。”
“別謝我。有些話有必要講清楚，不然以後的課堂紀律很難維持。你們都是
十八九歲的小夥子和大姑娘，來這裏之前曾接受十幾年的學校教育，也是老學生了，
在小學和初中的時候老師也講過什麼是禮貌，什麼是秩序。你們自己看看自己，檢
查一下自己在日常的學習工作中是否注意到了這些？”
鍾馨的聲音平緩而嚴肅，有不容反駁的威懾力：“希望我們的課堂能輕鬆愉快，
希望同學們能快樂學習，假設我們把學習當成享受，那麼就會感覺無窮的樂趣，就
能在學習中尋找知識，探討問題，在知識的海洋裏找到自己的天地。”
“快樂啊？還不簡單？少管我們就行了。”
“你不要像我們的班主任那樣來管我們就行了，那我們就會快樂的。”
“放我們一馬，我們就感激不盡了。”
“老師，以後我們做什麼，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老師，你說可不可以啊？”
鍾馨站在講台上，腦子急速地轉動，她要想法子把目前混亂的局麵控製住：“快
樂與放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我們所說的快樂是建立在創新思考、奮發進取與自我
表現的一種精神境界。不是你們所說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別忘了，放縱是需要付
出代價的，快樂學習則是在道德所允許的範圍內充分地調動我們的頭腦，去探索未
知的世界，享受獲得的成果。這就是我倡導的快樂學習。我們烹飪班四十八名同學
是一個整體，大家應該為集體爭光，為班集體爭光。不是讓你們去做驚天動地的事，
而是讓你們學習自己管理自己，你們該具備自我管理的能力了。你們每一個人，晚
上入睡之前都應該捫心自問：今天我做了什麼，有什麼收獲，有沒有對老師、對同
學不尊重的地方，什麼地方需要改正；早上起來也一樣，起床第一件事就要問問自己，
今天該做些什麼，不該做什麼，檢討一天的計劃是否會妨礙別人。我們今天的學習
生活是怎麼能得來的，你們是否有過這樣的感覺——啊，今天天氣很好，午餐也很
豐盛，我能在操場奔跑多虧擁有健康的身體，感謝我的父母，他們賜予我正常的頭
腦和肢體；感謝飯堂裏的叔叔和阿姨，是他們給我美味可口的飯菜；感謝老師和同學，
是他們給了我寧靜和充滿朝氣蓬勃的學習環境；感謝大自然，是它給了我美麗而又
豐饒的物質，是它養育了我，我要愛護它，我要保護它。我要愛我的老師和同學，
也愛我的父母，同學們，你們是否有過這樣的感覺呢？”此時此刻，鍾馨的心是平
和的。
“老師，請你繼續。”一個聲音從後排座位上傳過來，同時也傳出一些同學們低
低的笑聲。
“要繼續嗎？”
“請你繼續，很久沒有聽到老師對我們說這樣的話了，如雷貫耳，振聾發聵，
真想聽啊！”
“嘻嘻。”
“誇張。”
“惡心，什麼振聾發聵。”
“雖然誇張，倒也真實，仔細想想，確實應該。”
“應該什麼？你不和父母吵嘴就萬事大吉了。”
“老師，你說要感謝父母，嗬，可能嗎？我的父母整天打麻將、賭博，從來不管我，
讓我感謝父母不可能，恨他們還來不及呐。”
“黃新，你恨你的父母？可你知道你是怎樣來到人世間的嗎？沒有父母，能有
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