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距離新年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整座城市都像被掏空了一般,夜晚十二點蕭索的街道,燈光和車流編織成冰涼的河流。這座城市,從來都覺得這是一個以夢想為代名詞的美好伊甸園,可如今看著它在暗夜中迷蒙的麵龐,卻不再那樣親切和溫暖。
跑得累了,便駐足在了荒無人煙的地方,夜裏起了大霧,將所有明晰的景色全都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或感心傷,或感流離,總之濕冷的風一吹來,全身上下都變得淒涼。瑟縮發抖的女生才發現自己沒有帶上手機,現在身上身無分文的她坐在江邊,看著大霧中氤氳的遊船發出淡光,眼淚早已經被吹幹。
她忘記自己呆了多久,她隻記得寒冷讓她的體溫升高,身體變得麻木。她望著天空,大霧讓她看不見任何星星,隻有一種像是墜入了萬丈懸崖般的寂寥和恐懼。
直到,一件外套突然披上了自己的肩膀。
“就不能去一個暖和的地方呆著嗎,這麼冷的天也不怕感冒。”
順著聲音的來源,麥予樂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人幫自己披好衣服就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她趕快擦掉眼角的淚,驚訝於對方的突然出現。隻是此時的那一句溫柔,剛剛好擊潰了她最後一道故作堅強的防線。
“肩膀借給你,想哭就哭吧。”男生抬了抬左肩。
淚水還是沒能忍住,麥予樂似乎再無法顧及這麼多,終於在對方的肩膀上痛哭起來。男生的左手穿過麥予樂的長發,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哭吧,我替你保密,隻有老天和我看見了。”聲音溫柔地穿過右耳,女生哭得更猛烈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為什麼那麼傻,我為什麼會相信他,現在我最好的朋友都不理我了,我該怎麼辦,我感覺我真的好沒用。”麥予樂邊哭邊說,淚水將每句話都變得濕熱。
“麥予樂,你堅強一點,你忘記你曾經說的話了嗎,就算困難再大也要勇敢地走下去,就算全世界拋棄了你不理你,但還有我啊,我薑溢宸永遠陪著你。”男生起身蹲下在女生麵前,他的眼神和麥予樂緊緊相連,滿含著真摯。
被這突然的溫柔衝昏了理智,像一張溫柔的網鋪在了她的身體上,麥予樂緊張地不知道該回答什麼,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對方。男生用紙巾幫女生擦幹眼淚,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但別人可能不知道,乍才的那番話和剛剛的動作他鼓足了多少的勇氣。他看著可憐兮兮的麥予樂,心裏隻想著自己一定要不惜餘力地去保護她,不要讓她再受到一點傷害。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愛情之初,那份最原始也最動人的花火吧。
薑溢宸騎著單車,坐在後麵的麥予樂瑟瑟發抖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躲在這裏哭呢。”
“是智慧給我打的電話,怕你出什麼事讓我來找你,然後我一路又是問宿管大媽又是問學校門衛,有沒有見到一個姑娘哭著跑出去,跑去哪個方向了,我就順著那個方向,一直找一直找,沒想到還真的找到了你。心有靈犀一點通知道不。”
夜晚十二點,大霧茫茫的江邊,男生載著女生,月光黯淡,強烈的溫暖和安全感包裹著麥予樂,讓她不再寒冷。
“抓緊我咯,馬上要下坡了。”薑溢宸的一句提醒,麥予樂的雙手自然貼緊了男生的腰際,一股暖流透過衣服傳到皮膚,男生心裏像是跳出一頭激動的小獸。
但就在過馬路的時刻,一輛突然闖過來的車像是失控了一般猛地撞了上來。
是夜的同一座城市,距離地麵的幾百米高的大樓之中,Kimi幫總監泡了一杯咖啡。
“安娜這麼信任你,你為什麼要背叛她呢?”總監搖了一下老板椅,轉到了麵對Kimi的方向。
“這個世界上,信任值幾個錢?總監,您說是吧。”Kimi幫總監搖了搖咖啡,然後把一份資料遞給了總監。
“安娜和她的律師對我好像還是有些回避,這是我目前從安娜那邊收集到的所有她們從公司這裏拿到的證據。我推測下一輪簽售結束,安娜的律師可能就會提出上訴,而且安娜那裏好像還有一份非常重要的資料,我到現在都還沒有看到,不過總監放心,我會盡快弄到的,希望總監再給我一點時間。”
“你上次拿到那份企劃書很不錯,看來安娜已經找好了下家,這個事情你繼續跟進,不過還是得表揚你一下,那個監視器的錄像帶足夠可以讓安娜吃不消了。”總監喝了一口咖啡,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原來那天在安娜一行人離開後,Kimi並沒有刪除監視器所拍下的視頻,而是將其拷貝進了U盤,然後交給了總監。
Kimi思索一番,試探的語氣問總監:“總監,我一直有個疑問不知道可說不可說。”
總監點了點頭,做出一個“請講”的動作。
“安娜到底得了什麼病?”
Kimi的腦袋裏閃現出三個鏡頭,一個是她曾經在總監的桌子上不小心看見過那份安娜簽署過的特別協議,協議中的“停止治療”讓她一直匪夷所思。第二個是安娜新書發布會在後台高燒昏厥後,明明是總監將安娜送去的醫院,卻對安娜刻意隱瞞。第三個就是,在安娜的包裏發現的隨時攜帶的藥包,而藥包裏所有的瓶子竟然全部是維生素。
話音落下,總監的視線望去落地窗外的星星亮亮,Kimi似乎察覺出了總監有什麼難言之隱。
“對不起,總監,我不該問這個問題的,對不起,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那我就先告辭了。”沉默的空白似乎得不到什麼答案,Kimi趕快向總監道歉,而就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有人敲了辦公室的門。
Kimi跑去開門,卻沒想到此刻站在眼前的人竟然是安娜。
“Kimi,這麼晚你怎麼會在這裏?”安娜詫異地盯著Kimi,視線飄去了辦公室裏的總監。
“啊,那個,剛下飛機,總監就召喚我過來加班,明天總局那邊要開一個會。”Kimi迅速編出一個理由,然後又立刻轉移話題,“安娜,你怎麼過來了,沒有好好休息一下嗎?”
“我今晚來公司住,沒想到這裏還亮著燈,我就來看一下,你們繼續聊。”安娜說完拖著自己的拉杆箱去了公司的值班室。
安娜轉身的一刻,明顯感覺出Kimi的眼神裏似乎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東西。
那麼此時的吳智慧呢?時間倒回幾個小時前。
麥予樂哭著跑出宿舍後,安娜也隨即收拾行李拖著拉杆箱離開了308,房間瞬時間變得安靜下來,可怕的寂寞纏繞著她。自己撕毀麥予樂信函這件事如今已經被麥予樂知道了,吳智慧不敢想象麥予樂此時的心情,毫無疑問的是,友誼這座燈塔已然在狂風中開始搖曳。
她看著窗戶外麵的天空,就這樣靜靜地發呆,腦海裏回憶起當初三個女生一起住進308時的場景。那時的她們青澀稚嫩,微笑掛在她們的臉上,寫滿單純,而現在的她們為什麼都變成了這個樣子,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內心那點嫉妒而不惜傷害彼此。
吳智慧的愧疚感像爬山虎似的爬滿整個心牆,這個夜晚如此難捱。更可悲的是,起碼麥予樂難過的時候,還會有一個男生為了她滿城市的尋找,而自己,卻隻有自己來安慰自己。
或許真的像安娜所說的那樣,自己可能永遠得不到真正屬於自己的愛吧。吳智慧想著想著,鼻子突然一陣酸楚。吳智慧強忍著,沒有流淚。
一個在所有人看起來就算遇到再大的問題都不會哭泣的人,慢慢的,自己也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應該靠著眼淚來換取同情的人。
這可怕的寂靜最終被一通來自薑溢宸的電話給劃破,十幾分鍾後,吳智慧趕到了醫院裏。
一輛轎車疑似酒駕不顧紅燈直接撞了過來,沒想到車頭重擊的位置竟然是麥予樂,薑溢宸隻是受了一些皮肉之傷。
顧不得包紮的薑溢宸抱著麥予樂進了急救室,失去知覺的女生臉上有淤青的痕跡,頭部和腿部流出的血已經凝固。吳智慧趕到的時候,冷清的急診室走廊裏,簡單包紮過後的薑溢宸正一臉忐忑不安地坐著等候。
“這是怎麼回事啊。你這腦袋怎麼了,麥予樂她人呢?!”吳智慧焦急地詢問,薑溢宸搓了一把臉,自責地指了指急診室,把剛才發生的過程講給了吳智慧。
那輛肇事車輛竟然逃逸了,薑溢宸攥著拳頭咒罵著,眼睛裏滿是憤怒和歉意。
這時,醫生從急診室裏推開門出來。
“醫生,病人她怎麼樣了。”薑溢宸焦急地上前詢問。
“老天保佑,隻是腿部和腦部受了一點傷,現在處於昏迷狀態,等到她醒來之後應該就沒什麼大問題了,你們一個人來跟我簽字,一個人去辦理住院手續吧。”醫生的一句話,讓薑溢宸和吳智慧終於放下心來。吳智慧跑去辦理住院手續,男生則跟著醫生去簽字。
折騰到淩晨兩點半,一切手續終於辦妥,薑溢宸和吳智慧像兩個泄了氣的氣球化在病房的椅子上。
“都怪我太不小心了,我應該再快一點,要不然予樂她也不會遭這些罪了。”男生凝視著女生,嘴裏念叨著。
“既然事情都發生了,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著她能早點醒過來。”吳智慧看著薑溢宸對麥予樂所做的一切,心裏也悄然萌生了些許的感動。
一切安頓下來,吳智慧把薑溢宸喊出了病房。
“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提這件事應不應該,但我總覺得對於麥予樂,真相大白得越早,她才能越安全。”吳智慧看著薑溢宸,一臉的篤定。男生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吳智慧拿出的手機上被放大的圖片。女生把麥予樂之前跟自己講的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複述給了薑溢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