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曉潔說:“我早就想給你講我外公的事了。想聽嗎?”
董慶忠說:“當然想聽了,快說說。”
盧曉潔說:“外公出生時,他的父親在外麵做生意,外公兩歲了還沒見過他的父親。母親因當時的流行病死了,留下了外公隻能跟大伯和大娘一起生活。大伯和大娘對外公非常好,寧願他們自己的孩子餓著,有什麼東西也先讓外公吃,就這樣,把外公撫養長大了。外公的父親一直沒回來,聽村裏人說,他父親在我們又找了小媳婦,大家都罵外公的父親無情無義,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管了。
外公聽說父親在離家一百多裏的一個鎮裏住著,十五歲那年就去找了。那年月,兵荒馬亂的,到處在打仗,外公到了那裏,鎮上的人說,不知道去哪裏了,反正是出去躲兵荒了。
後來,解放了,外公的大伯大娘相繼去世了,外公也成家了。外公又到那裏去找他的父親,還是沒找到。鄉親們都說,別找了,他不配做你的父親。
外公心裏還是放不下,他不知道父親現在過得怎麼樣。有時,他夢到父親貧病交加,在要飯,外公夢裏哭醒了。
外婆見外公這樣惦記自己的父親,就托人四處打聽。後來,終於打聽到了。外公父親的小媳婦也去世,跟前也沒留下孩子。他父親的小買賣早就破產了,貧困潦倒,的了一身病。想回老家,總是沒有臉麵,後來想回,也沒有氣力了。幾年前,在外麵病死了,那個地方離老家有二百多離地。外公打聽到了這個消息,連飯都沒顧得吃,就連夜出發了。
從自己來到世上,從沒見過父親一麵,這次見到了,隻是父親的墳。外公在父親的墳上哭了半天,最後,下了決心。在當地老鄉的幫助下,挖開了父親的墳,對父親說:‘爹,兒子接你回家了。’在場的人都哭了。
外公把父親的骨頭裝在布袋裏,背著父親骨頭晝夜兼程,步行回到了老家。
外公有好幾次對我們說,自打把父親安葬好了,他覺得心情好多了,以後身體也好了。
從那時起,我就覺得,血緣的威力是什麼東西也無法代替的。
父母不管是美還是醜,是貧還是富,是對自己好還是不好,就算是把孩子遺棄了,或者是父母是一個罪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可是,他們終歸是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的那兩個人。在其它罪過和給予一個人生命的功勞的對比中,人們不會不想到,自己是怎樣來到這個世界的,是誰,也隻有誰,才把自己帶到了這個世界。
是的,有大義滅親的,也有恩將仇報的,做為血緣關係,它既是高尚的,也是神聖的。父母對子女,子女對父母,無論做了什麼懲罰,歸根結底,內心深處都會是不得安寧的。”
董慶忠聽著聽著,眼睛濕潤了。
盧曉潔說:“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
二人的目光又停留在電腦桌上擺放的羊馬石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