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不置可否未付一詞,隻腳步更似急迫,一路行到書房外,小廝遠遠瞧見,急忙掀開門簾,胤禛停住腳步平複呼吸,方才邁步進屋。
屋中一個男子穿著極平常的淺青色長袍,微恭著身體,垂手肅立,看到胤禛進屋,極快的打了個千:奴才叩見主子!
胤禛不看他,直接走到書案前坐下,才淡淡的沒有情緒的說:“起來吧。
男子站起身,不待胤禛詢問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恭恭敬敬的呈給胤禛,然後退立一旁。
胤禛快速的看了一眼火漆封口,對男子說:“你辛苦了,先下去吧!
男子應聲退出屋子,胤禛方才拆開火漆從中取出信紙,紙上一色漂亮的小楷,胤禛不及細賞,直接看內容。
“六月二十四,九貝勒攜妻泛舟西湖,同行另有兩人愛女,及一對年紀約**歲雙生男童。九福晉於舫上彈曲,琴音優美婉轉,聞者莫不回顧,九貝勒和詩而歌。稍幾,雙童又做詩和之。末,九貝勒愛女彈曲,九貝勒與九福晉衣襟作畫,並蒂荷花一幅,九福晉笑。”
看到‘九福晉笑’這四個字,胤禛的麵目放柔和,雙目晶瑩隱有淚光。又重頭把上麵的內容看了兩遍,才再向下看,寫的是“十三阿哥……”胤禛修長的手指在紙上逐字撫過,一向冷肅的玉麵上,一滴淚靜靜的劃過。
胤禛還待細看,便聽到外麵一片吵嚷聲,管家高福跨進門垮時竟然差點摔倒“王爺,快去看看年側福晉!”
“外麵這是怎麼了?”雍親王府規矩極嚴,平日斷不會出現這種慌亂的情況。
“王爺,年側福晉生下一個…一個死胎,是個男嬰。”高福不敢再說下去,胤禛驚懼的看向他,隻覺得周身的熱血瞬間流失盡光,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他隻呆愣的看著高福,高福不敢遲疑,乍著膽子又說:“年側福晉隻怕受不住,爺還是去看看吧!”
胤禛下意識的站起身子,晃晃悠悠的走出書房,來到他書房旁邊年新月的院子。
此時院子內外丫環婢仆亂成一團,屋裏年氏大聲哭喊的聲音驚得胤禛如夢初醒,他急急的推門進屋。
年新月披散著頭發,麵上慘白得似一張白紙,平日溫婉乖巧的形象全然不見,狀似瘋顛,隻著一件染了鮮血的白色中衣,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把蘭婷向外推。“你出去,都是你們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不想看見你們,你們妒嫉爺疼我,不敢對我下手,便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她邊哭邊說,伸手推開蘭婷。
許是心中存了恨意,年新月的力氣出奇的大,蘭婷被她推搡著差點摔倒,身後的穩婆及時扶住她,
胤禛其餘的幾個側室早先都被蘭婷勸出去,此刻屋中隻有蘭婷和兩個穩婆。
蘭婷歎了口氣又繼續上前,一麵防著她傷了自己,一麵勸說著。“妹妹,你安心的將養好身子,你若想要孩子,以後還有機會,你若是一味的不舍他,把身子骨作踐壞了,也不是你對他的好。把孩子給我,你快點躺下來,別再哭了。……”蘭婷親曆過失子之痛,能夠體諒她的苦,對她的不敬並未在意。
是意識到孩子已死的事實,年新月把孩子緊緊的摟抱在懷裏,眼裏是無限的溫柔。“孩子,娘就來陪你!”她拿起身側妝台上的金簪刺向咽喉。
蘭婷和兩個穩婆一聲驚呼,急忙上前來奪。四個女人轉瞬就攪和在一起。
胤禛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全身突然湧出力量,把眾女人拉開,從後麵環抱住年新月,把他緊緊的摟在懷裏。“月兒,你還有我。”胤禛聲音哽咽,紅了眼睛。年新月聽得這一聲呼喚,先是全身顫抖然後放聲大哭。
蘭婷看了眼兩人,從年新月的手中慢慢的掏出孩子,交給穩婆,然後帶著穩婆出門。
日頭明晃晃的掛在頭頂,從屋子裏出來,蘭婷隻覺得身子似脫了力。
喜梅率一幹婢女奉蘭婷的命令守在屋子外,見到蘭婷臉色煞白一片,忙上前架住她。“快去抬竹椅來。”喜梅輕聲吩咐著身邊的人。
“不用!”蘭婷虛弱的搖頭阻止,邊說邊竭力站直身子,對高福輕聲道:“去請個可靠的太醫來。”
高福不明白的看著蘭婷,見她沒有詳說,便問道:“不知道福晉想找哪一科的太醫。”
“不拘哪一科,隻要能查出這孩子的死因。”蘭婷扭頭看向穩婆手裏那個沒有生命沒有呼吸的男嬰,剛才她一直沒有時間看上他一眼,此刻看到他,眼裏竟沒來由的蘊了眼淚。她收回目光,果絕的對高福說:“快去!”
陽光明晃晃的掛在頭頂,炫得人頭暈。蘭婷沒有感覺到溫暖,和年新月爭執時,全身出了一層薄汗,此刻汗濕的內衣涼涼的貼在身上,越發的從裏到外冷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