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沒有隨我們進屋,轉身進了另一個房間,男人則是抱著孩子坐在了臨門的一張藤椅上。
“看會兒電視吧,現在能夠收蠻多頻道。”男人走過去打開電視。
看得出來,那個男人一點也不健談,每時每刻臉上都隻掛著一抹憨實的笑意。
屋子被一張屋簾從中間隔成了兩半,估計簾子後麵擺設的應該是床鋪。簾子外麵,也就是向著門的那一邊,陳設的相當簡單,幾張藤條椅子,一個茶幾,一個電視櫃,上麵一個二十一寸的“長虹”彩電。除此以外別無其他。地板是水泥鋪就的,掃的幹幹淨淨,走在上麵隱隱的能夠看到自己淡淡的影子。
屋子一點也不大,但是卻整潔異常,那見證了女主人的賢惠和勤快。雖然屋子裏沒有一件奢侈品,但是,就是那些質樸的家具組合在一起竟然也給人一種愜意、舒心的感覺。
坐在椅子上我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身子輕易的就放鬆下來。扭頭看去,邱瑾也正陶醉在那簡約之中,眼簾微垂,小腹深深的向著後背貼去,鼻子裏呼出長長的氣息。那樣反複數次,竟然覺得一路的疲乏消散了不少。那是少有的舒坦。
很久以後再去回憶那一幕,驟然覺得,也隻有在那充滿山土氣息的地方才能擁有那般質樸,擁有那般簡約。如今城裏很多地方也在倡導質樸,倡導簡約,倡導鄉村化,可是在我的印象中,卻隻有那天見到的那一幕才是絕品,才是經典。對於我來說那就是板橋先生的翠竹圖,一潑墨,一觸筆,筆直的竹子就屹立起來。看似簡單,但是要臨摹起來卻也困難,而且臨摹總避不了造假的嫌疑。
對於我來說,那天在老家鄉下見到的那戶住家也不是城裏某個人家隨隨便便就能模仿的來的。那是獨一無二的原生態樸實的表現,那種樸實更多的是緣自平常生活的累積,那不是刻意做作出來的。
其實也奇怪,當時隻簡單的環顧了一下屋子的陳設,我竟然就想了那麼多。要說明的是我並沒有刻意的往那方麵去想,那些想法完全是不經意間自己就蹦上了我的腦海。它像是自主的精靈,它要告訴我一些什麼,然後就自然而然的現出來了。
我們沒坐太久,女人就進來了。女人手裏端了一個托盤,上麵是三隻正冒著熱氣的碗。
女人將托盤放在茶幾上。每隻碗裏都躺著幾個荷包蛋,那晶瑩的雞蛋躺在碗底,竟顯得勾人,像是裸露的女人的脊背。
“來,過來吃點東西吧,趕了那麼久的路。”女人分別遞給我和邱瑾一人一隻碗,然後他轉身接過男人手中的孩子,含情脈脈的看了男人一眼。
“你也去吃點吧!”
雞蛋就是用清水煮的,然後盛到碗裏,再撒上一層白糖。在城裏,早已經沒有人用那樣的食物招待客人,大多都是一些飲料和水果,然後就是雞鴨魚肉。如果是在城裏,我也一定會不屑端起那簡單的荷包蛋。但是那天,當碗裏飄起的熱氣鑽進我的鼻孔時,我聞到了一股從未品嚐過的清香,那一刻心裏竟然充滿了期待,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親吻那潔白。
記得在城裏去到某個人家時,麵對一大堆的食物,主人卻偏偏要“謙虛”的說:“嘿嘿,不好意思哈,準備的有些倉促,沒有弄出什麼好東西招待你。包涵,包涵哈!”其實擺出來的那些東西已經異常豐盛了,但是主人家卻唯恐客人會誤以為他們的招待能力就隻局限在那裏,於是便有了那樣的話。或許主人那樣說是出於好意,但是卻不知道在他的話出口以後,客人明顯變得局促了,甚至心裏還會產生一種負罪感。
但是那天,女人將碗遞給我們以後,便轉身抱著孩子坐在了茶幾後麵的藤椅上。她甚至都沒有刻意的看我們一眼,就更別說客套之類的話了。
女人將電視頻道調到一個兒童台。裏麵正播放著動畫片,隻見女人懷裏的孩子瞬間便停止了鬧騰,聚精會神的盯著電視上的畫麵,不時的舉起稚嫩的手比劃一下。那是幼年的吸引。
見懷裏的孩子安靜下來,女人終於將頭轉向我們。
“你們是從城裏來的吧?”
我喝完最後一口湯,將碗放在茶幾上,做了一次深呼吸。而邱瑾明顯的要比我斯文很多,她還在慢條斯理的吃著碗裏的食物。
見女人發問,我忙抹了抹嘴,“啊,是的。我們是從城裏回來的。”
“嗬嗬,很少走山路吧?我們這裏的路可不是一般的難走。”女人臉上露出質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