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定格的畫麵(3 / 3)

今天是1987年9月25日,還是這間產房,我站在門外焦急的等待著,等待我的兒子的降生。我不是那種“重男輕女”的傳統男人,我一樣愛我的女兒,可是內心底我卻更加的期待這個兒子。哎!可能不“重男輕女”隻是我自己為自己開脫的借口吧,畢竟生存在儒家文化浸淫五千年的華夏,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拋卻那種“男尊女卑”的心理呢?我一樣的渴望兒子,因為兒子將來是會成長為一個男人,擁有結實的胸膛,有一顆睥睨天下的雄心、、、、、、早在鈺兒降生的時候我就為我的兒子取好了名字——吳璞。嗬嗬,“璞玉”,我的兒女,希望他們能夠如璞玉一樣純淨,一樣高貴、、、、、、等了三個小時,終於聽到了兒子的哭聲,好嘹亮的哭聲啊!好純淨的哭聲啊!、、、、、、我已經等不急了,怎麼護士還沒有將兒子抱出來呢?哦,門開了、、、、、、、

我的目光久久的留在第一頁,這就是我的出生麼?記得姐姐出生的時候爸爸在日記裏寫到了媽媽,似乎對媽媽的疼惜還要多一些。但是這一頁裏居然沒有提到關於媽媽的一個字。這篇爸爸一樣是用小楷寫的,但是越往後麵字跡顯得越倉促,甚至脫離了楷書“橫平豎直”的規範,是太激動了嗎?

我從來沒有想過,在爸爸的心中我竟然是那麼重要。超過了姐姐,也超過了媽媽。一個質樸男人對兒子的愛竟然高於了一切。我真的沒有想到。

驟然間發現一隻蚊子在我的眼皮上跳躍了一下,毫不猶豫的用它長長的嘴在那裏盯了下去。痛,延伸開來,刺破淚腺。淚便斷了線,滾過眼眶,滾過臉頰,最後落在手中的日記本上。一聲清脆居然在心底蕩漾開來。

手抖的更厲害了,竟然沒有抱緊日記本,它躺在了腳下。“嘩啦嘩啦”,紙頁不停的自己翻動著,最後停下了:

今天是2004年6月25日,我的心碎了。吳璞竟然沒能考的上七中,他沒能像鈺兒一樣走進七中的校園!我打了他,但是我卻不後悔。我問我自己,是我的要求太高了麼?但是得到的回答卻是“不是”、、、、、、不可否認的是,在我的兩個孩子中,我看好的是吳璞,但是事實證明爭氣的卻是鈺兒、、、、、、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曾一次次的對他給予厚望,可是他卻一次次的還以我失望、、、、、他自己提出要回老家去讀高中,去吧!應該讓他嚐試一下沒有我們的日子,或許這樣他才能知道上進、、、、、、、或許我們也想清淨一下!

我再也沒有勇氣撿起地板上的日記本。

從桌上拿過煙盒,抽出一支點燃,使勁的嘬一口,煙絲“嗞嗞”的在屋裏呻吟著。

微紅的火光點燃時間的年輪,一幕幕畫麵在腦海中倒退著閃過,最後所有畫麵重疊,定格,時間:2004年6月25日。

“當——”

牆上的掛鍾敲響了,重疊的畫麵徐徐的放映起來,像老式的膠片電影。

“啪——”

一聲清脆在我的臉上炸開。

“你說什麼?你隻考了600分,上不了七中?你是我兒子嗎?”

明亮的客廳裏,爸爸站在我的麵前歇斯底裏的吼叫著,那聲音裏夾雜的全是恨鐵不成鋼的恨意。媽媽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言,但是那失望的眼神足以讓我讀懂她的所有語言。

“你就是個沒出息的貨,整天就知道扯個破嗓子在那烏煙瘴氣的地方唱,很榮耀嗎?考試前一天晚上你都還不消停,我以為你多能耐呢?結果呢、、、、、、、上不了七中,連石室你也沒份,你能去哪兒?去哪兒都沒有人要你!”

“我回老家去讀高中!”我仰起頭,迎上著爸爸的目光。

看到爸爸眼睛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到自己眼眶的最深處有一絲酸意,似乎它想噴薄而出,但是我咬著牙,我得挺過去。

“去老家讀高中,你可真有出息呀!你姐姐讀七中,上浙江大學,你竟然要回老家去讀那個破學校。能耐啊、、、、、、”

破學校?我真的感覺到奇怪,他不也是從那個學校出來的嗎?

整晚父親的聲音都回蕩在耳邊,我坐在房間裏的陽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一直抽到喉嚨發苦,感覺胃裏像是有一隻老鼠在翻騰一樣。然後我把煙盒裏剩下的所有煙一支一支的點燃,看著那忽閃忽閃的火星和騰升的煙霧,眼眶最深處的那股酸意終於忍不住繞過瞳孔流了出來。

坐在13層的陽台上俯瞰成都的夜晚,大街小巷的霓虹仿佛布局成了一個“傷”字。它隨著夜晚的黑氣一點一點的升華,最後全部升上夜空,拖著長長的尾巴朝著更遠的天空飄去。我竭力的想要去找尋它,想要抹去它尾巴上的淚痕,卻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竟然成了一個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