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定格的畫麵(2 / 3)

下午去了三聖寺,回來的時候看到日曆上寫著一個鮮紅的“債”字,這才想起今天是表舅答複的還錢的日期。

表舅似乎是我家唯一的親戚,前些年他在老家拉扯了一家飯店,從我們家借走十萬。本來說好一年後就還,可過了一年他說要開分店,於是延遲了一年。結果他分店開了四家,我們都沒能見到錢的影子。直到父母出事,他才送來五萬,剩下的五萬他給的期限又是一年以後,也就是今天。

撥通表舅家的電話,裏麵是一個稚氣十足的小孩子聲音:“你找誰呀?”

“我找劉大川,他在嗎?”劉大川是表舅的名字,這應該是他的小孩吧。別笑話我,我這表舅似乎很忙,我長這麼大他從來沒有邀請過我去他家,所以他有沒有小孩我是不知道的。

“我爸不在,你打他手機吧!”小孩子很有禮貌,看來表舅教育的不錯。

“哦,弟弟真乖,可是我不知道他的手機號碼,你能告訴我麼?”

小孩子的確很懂事,也很聰明,他竟然能夠準確把表舅的三個手機號碼都記得一清二楚。

按照小孩給我的號碼,我撥通第一個,忙音。第二個,還是忙音。第三個倒不是忙音,“對不起,我現在有事不能接聽你的電話,有事請在‘嘟’聲後留言,我會盡快給你回複!”

一年前表舅送那一半錢過來的時候,放下錢便急匆匆的轉身出了房門,就著桌上冒著熱氣的茶,我聽到門外傳來他的聲音,“小璞呀,舅舅實在是太忙了。”

看來表舅的忙一直延伸到了現在。我連續撥了好幾遍,電話裏的反應都沒有怎麼改變。於是就編好一條信息:舅好,我璞,需用錢。然後給那三個號碼一個發了一遍。我沒敢把字弄太多,怕他忙不過來來不及看。

在電話前爬著,保持半睡半醒的狀態呆了一天,卻沒發現它傳來響聲,看來它是不介意我這樣的狀態了。哎,午夜的鍾聲敲過去,卻依舊不敢把眼睛閉的太狠,怕電話響了我卻睡的太死。

不過,事實證明我多慮了,三天裏電話就響過一次,通知交電話費的。

知道是等不到了。突然就想起了媽媽曾經說的一句話:人生下來的時候是一窮二白的,連一根毛發都沒有,但是死的時候卻能帶走一身不錯的衣裳,這已經賺了!這話好像就是在表舅開第一個分店的時候說的吧。似乎是父母並不介意表舅的分店繼續開下去。

既然他們都不介意,那我還介意什麼呢?

後麵幾天我就一直整理著家裏的東西。父母走後,我把能搬的全搬進了這套老房子裏。本來想著收拾的,但是接著就收到了姐姐得病的消息,後來安頓好姐姐直接回到了老家的學校補習高三。所以家裏的東西基本上都還沒有分類整理過,其實主要的也都是父母的一些東西。

父母是趕上79年的那一批知識分子。他們那一代的知識分子都特苦,但比起更多的受苦的人他們又是幸運的。當然他們的幸運與他們自身的努力是分不開的,瞧瞧這兩大紙箱的書就能看出。

父母都是醫生,所以箱子裏的大多都是醫學類的書籍,對於這些我是看不懂的,於是全部選出來放在了書架下麵的櫃子裏。剩下的文學名著占了多數,然後是一些雜誌之類的。粗略的分了一下類,然後全部擺在了書架上,等有時間的時候再看吧。

我隻是抱了兩個厚厚的日記本進了客廳,因為兩個日記本上分別寫有我和姐姐的名字。

我先翻看了寫有姐姐名字的那個日記本。是爸爸的字跡,第一頁竟然是姐姐出生的那一天。隻見爸爸用工整的小楷寫到:

今天是我女兒出生的日子。看著濮雨(作者按:媽媽的名字)辛苦的樣子,我著實很心痛,如果我能替她承受那痛苦該有多好呀!可是我不能,我能做的就隻是加倍的愛她、疼她,我替女兒取了名字叫吳鈺,用了濮雨名字中的“雨”字的諧音,本來想用“濮”字的諧音,但是想了想還是把這個字留給將來的兒子吧,我預感我們的下一個孩子會是兒子。

往後翻,發現這個日記本其實就是姐姐的成長史,每一周一篇日記,全是爸爸用工整的小楷寫下來的。我一頁一頁的看,一直看到最後一頁,我才發現在父母的心中姐姐是那麼聽話而且也是那麼優秀。

不用說,另一本日記一定就是我的成長史了。拿起那個日記本的時候我卻發現自己的手在抖,而且抖的很厲害。我竟然不敢去翻開第一頁,姐姐的優秀麻木了我的所有神經,我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我不敢去挑戰我的極限,我怕一翻開那已經有些發黃的紙業就會聞到一種厭惡、一種舍棄、一種恨鐵不成鋼的鹹澀淚水。

可我還是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