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今年,斐兒在這條街道已經生活了6年。
走過塵埃漂蕩的巷子口,嗆鼻的土味,在初秋的一股風塵裏彌漫。
遠方,還有一抹麗日的餘暉殘留在天際。沿著眼前晴朗的一隅,她又一次長久地,專注地凝視著狹而不長的街道,街心四周的大樓,最多也隻是四五層,卻很輕易的阻隔了視線。路旁賣蔬菜瓜果的商販,卷起黃昏的幕布,各自忙碌。生活的輪子就這樣,被推動,傳承。
來來往往的人,除了迫於生計的農民,就是一群群放假無事的中學生,打台球的,閑逛的,老人,孩子,都慢悠悠的,看不出絲毫打拚和節奏。
街邊的垃圾,處處皆是。一隻或者兩隻皮毛汙穢的小狗,不時的自由行走覓食。也不知道小鎮的曆史,是否久遠。能夠昂然仰望,讓目光觸及的,就是那座據說是唐宋年間矗立的古塔。塔體已經漸白,千年風雨剝蝕之後,看不清那些藍色瓦與磚的大體輪廓,四周圍著一層兩層的樓房,也已經不再眉清目秀了,紅磚的牆壁沾染了歲月賜予的厚厚灰塵。
鋪滿塵土的路麵,以同樣的陳舊,協調著零亂的租戶小屋。塔身近前,有一座看似茂盛的花園,其間的花樹還有葉子在生長,隻是被一些碎屑的白色垃圾,湮沒了青蔥與綠色的生機。
現在,斐兒可以做的事是閑散放鬆。緊張的神經,膨脹著一些壓力。一些不順利,在隱隱的困擾她。生活的本然殘酷,成為基本常識。生存的麵目,坎坷又崎嶇,這是所有地球人清醒的認識。
不是刻薄,是真的,竭心盡力做好自己的本份事情,還要看上司臉色吃飯,提防同事耍詐排擠,和商販計較。沒有誰會偉大到不染凡俗之事之瑣碎。可是,靈魂想要飛越,卻是自詡的真實。
生之真相,就是每個人都必須長大,必須成熟和老道,深含城府。即使是曾經被嬌慣寵壞的孩子,在一定時期,也必須學著自己生存,克服困難,適應周邊。羽翼豐滿之時,就袒露久久深藏的飛翔的翅膀,去遠方曆練。
精神追求,在商品社會的尷尬處境,無法訴諸。關於這個時代,快速,迅疾,浮躁和急功近利,比前很多變遷。純粹,質樸,善良,似乎都被蒙上一層灰,混雜起來。有人說,詩人不再是精神上的精英。困惑與迷茫,成為實在的私人問題。可是,關於國與家,一樣有如此的問題。沉默,而後思考,努力,而後安靜修行,也是個人行為藝術。
女友珍從對麵走來,簡短的寒暄以後,目送她遠去。斐兒繼續往前,眼光落處,一個大胡子的修車人,正在低頭修理一輛摩托車,滿手滿衣的油汙,讓他的渾身更加灰蒙蒙。好在,那輛車被熟練麻利的處理了,很快就倒轉身子,駝著他的主人離開。
她看到他在擦汗,臉上也隻有瞳孔是幹淨明亮的,慢慢的坐回小木凳。他佝僂的身軀越發矮小。右手握住鉗子,解開一個螺絲,而後,左手移動到後背,使勁的捶打腰節。滄桑占滿了他所在的空間。她想起了父親,疲憊與勞累,疼痛與心酸,無以緩解,無從替代。她想起了L正上高中的孩子,進步與後退僵硬的挾持著,狠命滯留在尷尬的境地,望不見朗朗的希望。
時間漸漸移動,年輕的聲音開始有些嘶啞。目睹如許的存在,真實,卻錯落著一些虛空和莫名的懸浮。仿佛又回到了永遠的荒涼,冷瑟,拚貼的狀態。精神的顏色,就是詩的顏色,卻似乎高不可攀,遙不可及。掠過樹梢的光影,一件貴族穿著的金色裙子已然褪色,隻剩下欲望消失之後的樸素,簡約。
“完美的夢想時常遭遇不測,生活並不是筆直通暢的走廊,讓我們輕鬆自在地在其中旅行。生活是一座迷宮,必須從中找到自己的出路,我們時常會陷入迷茫,在死胡同中搜尋。但如果我們始終深信不疑,有扇門就會向我們打開,它也許不是我們曾經想到的那一扇門,但我們最終將會發現,它是一扇有益之門。”
秋風掠過,溫和而微涼。途中,一扇無門之門打開,上麵寫道:做自己的精神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