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冷靜下來,杳川已死,這是事實,當務之急是要早些晉升,再……親手了解了那人。仙界刑法森嚴,可再大的罪過也都會在懲處上留一縷魂魄轉世,從未見過今日這般神魂俱滅的情形,執法者這般出其不意的作為,雖不說藏著私心,可卻顯而易見的敵對之意。
我和他打從開始便不甚交好,卻也沒想到他既然已被冠上了仙界律例天道執法這樣的名頭,卻還會做出這般小人行徑……
我轉身,隻是離去。
後來的日子都是一日日的枯坐,一日日的苦等。可那座仙宮之中還隱約殘存著杳川的氣息,盛滿了不值一提的瑣碎往事,每次隻要讓我想起,便忍不住漫上一陣痛意,幾乎要亂了心智。我這才意識到了,我的心不再不惹塵埃,不再空曠無垢,而是滿帶著怨念和恨意。
而我又終於是明白了,為何那些仙的修煉速度這般艱滯,那是因為他們有欲,且是纏身遍布的大欲,而我原先那般恐怖的修煉速度,是因為我那時無欲無求,可如今呢?
自然,不再是了……
但也並不可惜,更不後悔,修不成仙,便修別的,何必一條路走到黑?這仙界,除了杳川,我並無任何眷戀,此刻沒了杳川,仙界魔界,哪裏不是一樣的?
就這樣如同嚼蠟一般,我修煉了三年,卻甚過從前的所有時日。
隻是那日突破的那一刹,我才恍然想起當年平定魔界之時,眾魔所恭候的,所期盼的,所召喚的,那尊引發血池沸騰的魔君——不是別人,是我。
杳川命格裏的滔天血氣,是我當年在魔界所犯的殺戮。
輪回(啟)
仙曆一百三十二萬三千七百二十五年,仙界動蕩,虛空破碎,彼岸盡毀,上仙百裏長明一朝墮魔,淪為魔君。後闖千重塔,奪回孽胎杳川殘骨,打傷塔中小仙三千餘人,破塔而出之時,千重塔內八百縷罪孽魂魄逃散,得到輪回。
輪回(承)
千重塔前
“百裏長明,為了遺世禍根,你自甘墮落,舍棄上仙修為,淪為魔頭,你可曾後悔?”那人雖氣息紊亂,可口氣卻依舊是不可一世的強硬。
“仙也大欲,魔也大欲,禁欲而為仙,順欲而成魔,本君有何要悔?”那人依舊是白發白衣纖塵不染的樣子,不見絲毫魔氣,隻是原先的那雙金色眸子已然消失不見,瞳仁轉為純粹的墨色。
“好、好、好……既然如此,百裏長明,你執迷不悟,傷我仙界之人三千,流放八百餘條孽魂,按照仙律,當剝去仙籍,打入碎魂輪中囚禁永生。”那人這般開口,卻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聲音也難以掩飾虛弱。
“那些魂魄本就應送去投胎轉世,你卻擅自囚禁它們上萬年,執法濫法,你的罪過又有多少?”白發之人隻是這般淡淡開口,口氣不見一絲波瀾,旋即從虛空中拉出了一柄長劍,劍上隱約閃爍著點點血光,又道:“可惜你活了幾十萬年,卻依舊認不清、參不透、悟不明!”
話音落畢之際,隻見一道衝天血光直射那人的心脈。
“你……”執法者本想開口,卻礙於那劍的威壓太甚,正欲閃身躲避之時,卻發現虛空都似乎凝為了一道囚籠,正巧將他定在原地不得動彈,勢必要受那一劍。
那人的劍尖在刺破他心脈的前一刻卻頓了頓,似乎是為了解氣一般緩緩道,“你算個什麼東西?要剝去我的仙籍?這藏汙納垢的仙界,本君何曾留戀過?本君從那日起便已脫離仙界,同你結下血海深仇……如今你跟我談後不後悔?”那劍光霎時一凝,光芒便更盛,筆直地刺破那具軀體,沒有濺出絲毫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