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十月初三日淩晨。
太湖七十二峰在那彎冷月的襯映之下,呈現出黛青色的一線。朦朦朧朧的,徒增了幾分神秘之感。也許是由於天還沒有亮的緣故,在風景如畫的太湖縹緲峰下,往日碧波萬傾的太湖水,此刻放眼望去,卻是墨綠色的一遍。
湖麵起霧了,而且一陣緊似一陣。慢慢地一二十丈外,便看不到任何東西了。這時,濃霧裏傳來了一陣“吱吱呀呀”的劃槳聲和木槳擊水的“劈啪”,在這寧靜的湖麵上,顯得格外的清晰。在這霧靄沉沉的太湖之上,傳出很遠很遠……。
隨著木漿撥動水麵的聲音越來越響,一隻破舊的木帆船出現了。這是一隻太湖一帶漁民最常用的船隻,雖然略顯破舊,也沒有掛起風帆,但可能是船上眾人齊心協力的作用,船兒倒是行駛得較快。劈波斬浪地朝隔縹緲峰不遠處的禹王莊而來。
船頭上立著一位四十左右年紀的人,約有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高高的鼻梁分外地顯眼,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給人以精明強幹的感覺。他身穿一件對襟的藍布褂子,足蹬一雙圓口黑色的布鞋。右手提著一枝德國造的鏡麵匣子,左手叉在腰間,在高低起伏,左右搖晃的船頭上,竟然紋絲不動,就好像釘在上麵一般。他用目光搜尋著湖麵,用耳仔細聆聽著周圍的一切。生怕放過一絲一毫的可疑跡象。
自從進入民國之後,這太湖就開始變得不太平了。湖霸湖匪紮堆的出現,販賣鴉片、販賣私鹽的到處都是。有些善良的,祖祖輩輩靠打魚為生的漁民,在金錢的利誘下,在生活的壓力下,在人吃人的社會環境中,也幹起了這些不恥的勾當。殺人、搶劫,火拚鬥毆的更是屢見不鮮。搞得一個好端端的世界烏煙瘴氣民不聊生。一些有勢力的幫派,竟然與水警鹽警相互勾結,對勢力弱小的幫派巧取豪奪。造成了一樁又一樁血案。有時官府被上麵被逼急了,也裝模作樣地派隊伍前來清剿,但官府的人兩眼一抹黑,到了地方一看,那有什麼土匪,有的隻是些衣衫襤褸的老百姓。
而此刻,這位中年漢子身後的船艙中,便有著幾千斤,千辛萬苦從海寧方向販過來了私鹽。這可是眾兄弟拚卻了性命,花光了血本才搞到手的貨物。一旦出了什麼問題,無異便要了禹王莊那百十號人口的性命。眼看離禹王莊,隻剩下幾裏水路了,隻要船一靠岸,便大功告成了。所以越是這個時候,他越不敢有一點點馬虎。
眼看著離禹王莊越來越近,突然從兩則各過來了一隻大船。兩隻大船上各有十多人,不少人手裏都端著明晃晃的家夥什。一下子,便把這船夾在了中間。刹那間,兩隻船上都點起了火把。把周圍照得雪亮。
隻見左首大船的船艙中,鑽出一人來,此人個頭不高。也不過三多歲年紀,頭發梳得油光發亮,穿一件富春紡的綢緞衫。臉龐白靜,倒也生得齊整。他對這破船上的漢子一抱拳說:“來人可是名震太湖的禹王莊柳景生麼?”
“正是鄙人,不知閣下是那路英雄?擋住我的去路有何用意?”柳景生抱拳回禮道。
原來這柳景生是縹緲峰下禹王莊的漁民,因其性格剛毅,仗義疏財,又好結交江湖上的英雄豪傑,不但深諳水性,而且拳腳功夫也甚為了得。頗得村中青年的喜愛,慢慢地在禹王莊的周圍,甚至無錫和蘇州都有自己的朋友。
民國十二年※1,當地漁霸餘泗虎原配妻子暴病身亡後,便看中了柳景生的妹妹,欲將她娶作填房。※2但卻遭到了柳景生的強烈反對。因為這餘泗虎不但窮凶極惡,而且養了一班地痞流氓,霸占了縹緲峰一帶的漁場。人也是生得肥頭大耳,滿臉橫肉。還大了馬景生妹妹將近二十來歲。因忌憚柳景生威猛剛烈,於是心生一計,用金錢賄賂了當地官府,給柳景生安上了一條抗捐抗稅,勾結土匪的罪名,被下到了蘇州的大牢之中。當朋友們多方營救,把柳景生解救出來之後,已近半年時間了。等待他的是一個家破人亡的局麵。妹妹因不堪忍受餘泗虎這種惡行,投太湖自盡了。老父老母見兒子被捕下獄,女兒又投湖自己,雙雙飲毒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