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忙擺擺手:“五小姐千萬別這麼說,小樹可不敢當。”
這會兒樓下大伯母喊她下去吃點心,雲知正要出門,看到對邊處一間屋門緊閉,“這是楚仙姐姐的房間麼?”
“不、不是。三小姐的房間在三樓,這是……”小樹頓了一下,“是大小姐的房間。”
大小姐?
雲知眉頭一蹙。
林家大小姐林楚曼,不是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嗎?
“雖然大小姐人已經不在了……但她的房間還一直保留著。”小樹小聲說,“平日裏也隻有大太太會進去收拾屋子。五小姐,你可千萬不要去開這扇門,大太太是不讓任何人進這個房間的,去年,三小姐就進過一次,被罰跪了一晚上呢。”
雲知緩緩踱到對門門前,心裏起了疑竇:大伯母愛女心切,想要睹物思人本是人之常情,可林楚仙是林楚曼的親妹妹,進一下姐姐的房間至於如此小題大做麼?
雲知輕聲問:“小樹,你來林家兩年,可曾見過我大姐姐?”
“見過……我還伺候過大小姐三個月呢。”
“那你又知不知道,她是怎麼過世的?”
小樹麵色一慌,連連搖頭,“我、我不知道。”
連貼身伺候的丫鬟不知情,說明人不是生病死的,之前在蘇州老家,隻聽過是意外身亡,但究竟是怎麼個意外,也沒人提及過。
小樹見她緊盯著門瞧,生怕這新來的五小姐真起了好奇之心把門開了,她很想上前把雲知拉回來,偏生又不敢靠近那扇門,隻好站在兩步遠的距離急道:“五小姐,您就別看了,我們、我們還是下樓吧。”
雲知沒有理會她,不但沒退,反而伸出手搭上了門把。
小樹嚇得捂住自己的嘴巴,差點沒驚叫出聲。
雲知當然沒有更進一步,她回過頭看小樹一臉的錯愕,心下有了答案。
如果隻是普通的意外,這個小丫頭何至於連稍稍靠近門都如此害怕呢?
由此可見,林楚曼是死在這間屋子裏的。
既成了家中的禁忌……那恐怕不是尋常的死亡。
雲知鬆開門柄,衝小樹吐了吐舌,“逗你玩呢,看把你嚇的。”
小樹舒了口氣,隻當是五小姐起了玩心,說:“我膽兒小……這玩笑可不好亂開的。”
樓下又傳來大伯母催促的聲音,雲知應了一聲,同小樹下樓去,吃了一頓精致的西式茶點後,方才回房午休。
住在已故之人的對屋,要說全無芥蒂,雲知自知還沒通達到這份上,但她轉念一想,身為一縷魂魄,真要鬧個鬼什麼的,大家半斤對八兩,也就沒什麼好懼的了。
如祖父所言,大伯母為她準備生活用度一應俱全——雕花小書桌靠窗而置,窗台上有一盞綠色台燈、一麵圓鏡,鏡旁的木盒子裏除了牛角梳、各色小發卡外,另有未拆封的雪花膏、豆蔻香粉以及一支印著“美琪唇膏”的小金管,都是新式的玩意兒,她好奇的把玩了好一會兒才放回原位。
櫥中的衣物懸掛著不同樣式的小洋裙和傳統的中式套裙,旁側的五鬥抽屜裏則分門別類的擺好襯衣和外褲,都是春季的薄款式;鞋襪放在最底層,前一日她來時所帶的箱包也被一並安放在裏頭。
她簡單洗漱後小憩,醒後已近黃昏。
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叮鈴鈴”的聲音,她下了床走到陽台上倚欄望去,但見兩個花季少女騎著自行車從大門進來,正是楚仙和幼歆,她們穿著別致的中學製服,一先一後繞著花圃你追我趕,越發襯得朝氣無限,美麗動人。
天氣悶熱,幼歆人才剛到走廊,書包就已經脫了下來,一個勁朝裏頭喊著:“榮媽,給我們來兩杯冰鎮的酸梅汁,今天這太陽快把人曬脫水了!”
楚仙額間也有涔涔細汗,但她哪怕臉蛋熱得紅彤彤的,身形依舊保持著那種隨時能跳一支天鵝湖的儀態,幼歆換了拖鞋蹬蹬蹬往裏跑去,見客廳空曠,又問:“我媽和大伯母她們呢?”
“大太太和三太太去許公館打牌去了,說是傍晚就回。”榮媽應道。
幼歆哦了一聲,半癱在沙發上抱怨說:“三姐,這都四月天了還讓我們騎自行車上課,你就不能和大伯說說嘛,你看我們班除了那些個住裏弄裏的,誰家不是用轎車接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