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圖媽基本上處於癱瘓狀態,這種癱瘓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靈上的。她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對麵牆上的全家福。那時候他們多麼年輕多麼幸福啊,一想起曾經的美好她就會哭泣,毫不掩飾,情到深處甚至會哭得岔不過氣來。米圖擔心母親,一刻也不敢離開,好在唐丫丫也請了假,她幾乎是不休不眠地陪著米圖母女倆,也幫著接待一些前來吊唁的人。
而奔波於父親的單位、街道辦和殯儀館之間的事就自然就落到李家女婿尹建設身上——無論米圖和米圖媽原不原諒他,無論他和米圖的婚姻最終走向如何,至少此刻他仍是李家的女婿,他責無旁貸。值得一提的是,尹建設的父母在接到兒子的電話後,於米圖爸過世的第二天早上也趕了過來,他們都是善良的老人,在心疼兒媳,又替親家母感到惋惜的同時,也一再交代兒子一定要好好地辦好老丈人的喪禮。
望著忠厚的雙親,想想他們對自己的所做所為毫不知情,再想想米圖爸留給他的幾段話,他黯然神傷,但他還是打起精神,對任何事都盡心盡力。這個時候,褚子盛也沒有退縮,也不曾避嫌,他和尹建設一起,跑前跑後,兩個原本應該對立的男人在這個時候體現了空前的默契,褚子盛的關係網很強大,幾乎涉及各個政府部門,因為他的出麵,在操辦喪事的過程中,很多事都變得異常順利。
一天後,米圖爸的遺體火化。一個一米七幾的大男人就這樣變成了幾捧骨灰,裝進了小盒子裏。
米圖捧著父親的骨灰盒緩緩地走出火葬場,抬頭望向天空。天色灰蒙蒙的,好像也是在哀悼她那突然離世的父親。盡管悲傷依然,可是她卻不再哭泣,父親忍著劇痛給她寫的那封信時刻都在提醒她,要堅強,還要照顧好母親。
回去的路上,米圖想起了葛藍。她不知道葛藍對此是什麼態度,會不會還是那樣仇視父親。不過,愛也好,恨也罷,父親已經離開這是個不爭的事實,她了解父親的心思,所以必須要通知葛藍,至於葛藍會作出什麼反應,她也左右不了。
來火葬場是瞞著母親的,所以她並沒有拿手機。她問尹建設要了手機,撥通了葛藍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葛藍就說話了:“喂,是你嗎?”
聲音中,分明帶著意外,還有一絲明晃晃的歡喜。米圖的心驀地一痛,由此看來,葛藍是真的喜歡尹建設的。此刻,她不願再多想,望著窗外,像是在陳述一個耐人尋味的故事,“是我,李米圖。我隻是想要告訴你,爸爸已經走了,他給你留了一封信,如果你想知道他對你說了什麼,就找我要。”頓了頓,她想起了父親筆直地躺在床上那淒冷的一幕,緩緩道:“如果你想送爸爸一程,明天上午十點,城東明輝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