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默許久,終於邁開了步子。樓梯有些陡,他一步一步,氣息越來越急,沒有辦法,他隻得停下來休息。身子似乎越來越差了,僅僅是三層樓而已,他竟然需要休息三四次才能走到。到了三樓,他看看紙條,在其中一道門前停了下來。
他抬起手敲門。
葛藍正在屋裏看報紙。工作辭了,她需要交房租,需要吃喝交網費充話費充公交卡……每天一睜開眼就需要用所錢,而自己銀行卡裏的那點工資款也是所剩無幾了,所以,找工作就成了眼下最緊迫的事情。
聽到敲門聲,她第一時間以為是褚子盛又上門找麻煩來了,一想起他的陰暗,她不敢出聲,躡手躡腳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了一眼。
居然會是李原生!也許是貓眼的緣故,門外的他看起來有些變形,甚至有種極為恐怖的感覺。
他怎麼會找上門來?難道他都知道了?地址是尹建設給的?看來不搬家是不行的了。找上門來也沒用,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她在心裏冷哼一聲,然後若無其事回到沙發上繼續看著報紙。門外,鈴聲繼續回響著,大不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意思。
她索性拿著報紙坐到了裏間的床上,過了一會兒,門鈴聲終於消失。她湊到門邊,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離開了,一看,他仍然站在那裏,一副小媳婦受氣的表情。她的無名之火又冒了上來,你願意站在門外就站吧!於是轉頭就往臥室裏跑。
走了幾步她又覺得憋屈,自己憑什麼要躲著他?他這樣畏首畏尾地站在門外,讓鄰居們看了還以為她怎麼了!想到此她吱呀一聲將門打開,望向李原生,“你來這兒幹什麼?”
李原生驚訝地抬起頭。他就知道葛藍在裏麵,直覺告訴他葛藍在裏麵!她還是把門打開了!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討好的神情,“藍藍,我能進去嗎?”
葛藍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李原生身上。才多久不見,他居然怎麼就落魄成這樣了?黑得跟個挖煤的工人似的!他不僅是從貓眼裏看起來變了形,這樣麵對麵看著,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她掃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而是自顧著進了屋,但門卻沒有關。米圖爸連忙跟了進去,隨後輕輕將門掩上。
葛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所以在麵對尹建設米圖的時候,雖然表麵很不屑,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但內心多少有些虛,特別是夜深人靜時,想起尹建設對她的憎恨,她就會恐慌,甚至會做惡夢。可是李原生就不同了,在這個世界上,她唯一不用害怕,無所顧慮的人便是他了。如果不是他,她和母親的生活就不用如此悲苦,如果他能管住自己的褲腰帶,如果他當年能負點責任,如果他能稍微有點慈悲之心,母親也許就不會那麼早就含恨而去。
米圖爸不知道如何開口。
葛藍一看他那副唯唯喏喏的樣子,不屑地揚了揚眉,“有什麼話就快點說。”
米圖爸張了張嘴,“你和建設……”
葛藍打斷了他的話,“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指責我,但唯獨你不行。”
米圖爸眼神灰暗下來,“這麼說,你承認你接近尹建設是為了報複我?可是你想過沒有,米圖——她是你姐姐啊!”
葛藍冷笑不已,“姐姐?我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姐姐,她李米圖多高貴啊,簡直就跟個仙女下凡似的,那麼不食人間煙火。你看看她,再看看我?我們會是姐妹?我可高攀不起!”
米圖爸強忍住胸口的疼痛,他混濁的眼淚湧了出來,“藍藍,對不起你的人是我,沒有照顧好你的人也是我,可米圖是無辜的,你真不該破壞她的婚姻,你明知道建設隻在乎米圖一個人,你何苦作賤自己去為難他們呢?”
葛藍一聽,既憤怒又心酸,連他都來提醒自己尹建設不愛她這個事實。她忍不住大笑,“你怎麼知道尹建設隻在乎李米圖一個人?他怎麼知道他沒有在乎過我?你知不知道,他隔三差五就來我這兒,我們不知多快活。”
米圖爸實在聽不下去了,葛藍的每一字每一句對他來說都是個折磨,提醒著他米圖的痛苦都是由他自己造成。他的神情變得扭曲起來,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因為身體虛,他不得靠近電視櫃,扶著櫃的一角支撐著。
葛藍看著他的樣子,有過短暫的錯愕。他這究竟是怎麼了?可嘴上依舊刻薄無比,“我還想在這裏多住幾天,如果你想裝死的話,拜托你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