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地不真實。
到公司時時針指向九點半,客房部李經理已經在那兒等他了。褚子盛和李經理聊了一會兒,再看看手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讓李經理先行離去。沒多久,前台的人就打來電話,說出版社的李小姐到了。
他讓前台直接將李米圖帶到了他的辦公室。
然而進來的卻有兩個人,一個是李米圖,還有一個是吳明明,上次在公司的會客室裏見過。果然隻是來談工作的,他突然有點失望,好像內心的某種期待落空了一般,一種叫作疲倦的感覺湧上心頭。
一切事物都是那麼公式化。
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麵對李米圖吳明明的招呼,他也非常職業化地附和,眼光卻不自覺落在李米圖身上,黑白相間的格子襯衫,頭發束成馬尾,臉上看不出化妝的痕跡,倒是唇間抹了淡淡的彩膏。從豔麗程度上上,她顯然比不上旁邊性感得近乎妖嬈的吳明明,但卻有一種別樣的美。褚子盛在腦海裏搜了搜,用了大方兩個字。
對,就是那種大方的美麗。
前台問過李米圖和吳明明的意見之後,端來了咖啡和奶茶各一杯。李米圖從包裏拿出文件袋,又打開文件袋從裏麵掏出一份文件,翻到了其中一頁,客氣地遞到褚子盛麵前:“褚總,這是我們的廣告價位表,後麵是我們給您做的預算,麻煩您看一下,如果您有什麼意見或者建議,可以隨時告訴我們,以便我們修改。”
客氣。
真的很客氣。
褚子盛實在是不適應李米圖這樣和自己說話,從一開始他和她針鋒相到,到後來為了甜甜共同努力,他們之間都不曾說過這種套話。他挑起眉毛看了李米圖一眼,她也正好望著他,她的眼神清澈且有神,但流露出來的除了談論工作的真誠,別無其他。
褚子盛一時有些恍惚,覺得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李米圖。但很快便調整了過來,是啊,本來就是談工作的,難道你還奢望別的?
是他犯迷糊了。當初的交集本來就是為了甜甜,現在甜甜已經離開,他們之間也應該各歸各位。
他笑了笑,接過計劃書大致看了看,從計劃書的內容和細致程度來看,不難猜測李米圖在這方麵下足了功夫。其實他對在雜誌上投放廣告的效果並不抱太大希望,但當時為了滿足甜甜最後的願望,他隻能用這種方式去爭取,甚至說是換取,否則何春生也不會爽快點頭,至於現在提上了議程,那是因為自己既然說得出,就要做得到,無論是不是會有損失。但透過這份計劃書,他對這份投入又有了新的想法,覺得可以嚐試。
這個李米圖還真的是一個具有說服力的人,雖然她什麼大話套話都不曾說過。
褚子盛看計劃書花了十分鍾,這十分鍾對於米圖和吳明明來說都很漫長,米圖害怕褚子盛會不滿意,到時候又得改來改去,她倒不是怕麻煩,隻是覺得這樣的會麵實在是沒有必要。後來米圖才明白,這原來是女人天生就具備的敏感,她和褚子盛遲早有故事會發生。而吳明明更是害怕褚子盛會一口拒絕,打過一次交道,她打心底有點害怕褚子盛,覺得他就是那種性格怪異的有錢人,少惹為妙,最好一次就過關,最好拿了錢之後就老死不相往來。
然而,褚子盛卻爽快得不行。他放下計劃書,攤攤雙手:“我沒有任何意見,就按照這上麵說的辦。”說完從筆筒裏拿出筆,在另一側的合同上刷刷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補充道:“至於款項,我會安排財務在約定的時間彙到你們公司的賬戶裏。”
米圖和吳明明麵麵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合同上那三個潦草的漢字又在向她們表明,這並不是玩笑。吳明明生怕褚子盛會反悔似的,連忙將合同收起來往自己包裏塞,而米圖則有些錯愕地杵在那兒,本來準備了一些說辭的,現在居然沒有用武之地了。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應該感到遺憾。
凳子底下,吳明明用腳碰暗了一下米圖的腳跟,米圖馬上感覺到了,她知道吳明明這是在向她發出撤退的暗示,看來吳明明也不適應這壓抑雙尷尬的場景,但總不能一拿了合同就走人吧,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但不走又能幹什麼呢?米圖臉上帶著笑,想著如何開口說再見。褚子盛卻捕捉到了她的表情,直入內心。她想一走了之,他偏不讓她如願,於是雙腳一撐,椅子往後移了移,望著李米圖說:“中午一起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