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信(1 / 1)

一共三把鑰匙,最小的那把梁洛兒並不知道有什麼作用,隻是因為是顏姐的遺物,一直留在上麵而已。

可他卻知道,顏顏自小就有記日記的習慣,她床頭的櫃子裏就鎖著她的日記本,一共十幾本,都特別厚。

很久以前他就想看了,雖然這樣很不道德,可他隻想偷瞟一眼就好,隻瞟他的那一部分就好。

後來她發現了他這個不良企圖,就把日記本鎖了起來,就在床頭的櫃子裏。

他什麼都管不了,一切人都在騙他,親妹妹騙他,連明武也騙。

他什麼也不信,隻相信她說的話。

那條路還那樣清晰,清楚得如同刻入腦海中的一樣,他一路飛馳,雙眼熬得血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的樓,似乎隻是本能,等再回過神來,他已經打開了那個櫃子,翻開了早就想一睹為快的日記本。

真的很厚,從她小時候住進刻薄的舅舅家開始,一點一滴的生活小事。她真的很堅強,即使被打、被虐待,也絕不會讓那些傷害自己的人看到她的一滴眼淚。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從看到鑰匙到現在,幾個小時都過來,他滴水未進,竟是一點都不累,隻想一點一點看完手中的日記。

他沒能陪伴她一起過的那些歲月,隻希望能從現在補回來。

在已經來不及再愛的時候。

等他看完了她從大學畢業時的那本,就翻開了最後一本,它尤其厚重。

他顫抖著手,翻開書麵,卻是一封信,赫然寫著“洛展收”。

隻覺得心都沉下去,最怕連自欺欺人都不能夠。

伸出手去打開那封信,他竟出奇地沒有發抖。泛黃的紙張,早已流失的墨香,她的字跡還那樣熟悉,在夢裏她的一切都被描繪過千百遍,他絕不會認錯。上麵每一個字,都像是審判,把他判到地獄去,永世不得翻身!

阿展:

你可能永遠也看不到這封信,其實我隻是想寫給自己看而已。

我在最後的時間裏,總是聽洛兒說起你和“真曼爾”的情況,我並不擔心“真曼爾”,隻擔心你,擔心你還記得我,擔心你知道真相後難以釋懷。

隻是阿展,有件事你必須知曉。我真的是很愛你,這樣的事情我從未用語言表達過,但遇到你才知道何為“情到深處”,深到完全不在意自己會變得如何,深到隻關心你過得如何。所以得知得到這樣的病後,我第一反應便是你該怎麼辦?

我們如此深厚的感情,若是我死了,你該怎麼辦?

我太了解你,若是還愛著我,你必會記一輩子;可若是恨著我,時間久了你必會忘記。

“恨”那樣醜惡的東西,無論如何抓著你,你一定能拋開。

你是這樣地好,它怎麼配得上你?!

所以我找了來個女人做了一場戲,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與你分手,所以我要你無論如何都要恨我。

我不想死,甚至很怕死,怕自己在地下腐爛,可是我不恨上天,我們在一起三年,對我既珍貴且久遠,可對你尤其短。

珍貴自是不用說明,雖然我現在還能寫信,可是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我很清楚,那個日子真的不遠了。我的人生不過三十年,三年怎能不算久遠?!

可是你還有大段的人生要走,三年,過去就過去了。我終不是你的良人,隻希望你能繼續走下去,還能早日找到那終生伴侶。

那時,我即使是已死,也會祝福你們。

因為你能愛上這樣的我,於我已是萬幸。隻希望你讓自己永遠幸福,這短暫的人生我再無遺憾。

無論你是否知曉這無奈的事實,隻希望你能過得好。

顏顏

09.04.24

這真的是她寫的,洛兒說的全是真的。

而她,真的……

這事實於他是多麼難堪,竟已經難以找到語言來形容。

什麼都做不了,他再沒有任何力氣,隻是無力地靠向身後,仰著頭絕望。臉上忽然特別癢,自己大概是哭了。

在這什麼都不能再做的時候,在這做什麼都於事無補的時候。

他隻覺得自己像是四年前的浴缸裏,眼前的景象如同已經支離破碎的他的世界,已是再也無法拚湊完全。

連同他的心,被事實碾得粉碎,連碎片都找不回來。

他恨死了自己,他到底是怎樣一個混賬,口口聲聲說著愛一個人,可竟然連她得了那麼重的病都不知道,連她受了那麼多的苦都不知道。在她孤身麵對死亡無能為力的時候,他竟然隻想著自己!

他憑什麼說自己愛她!

事到如今,他輸給了自己的信仰,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