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牧芷蘭誤入歇花房 鍾素素盛婚盛王府(1 / 3)

殷震賢回到住處,左思右想覺得異樣,心內忖思道:“今日這事情也太蹊蹺。鄭一茹約我來見麵,偏偏就被褚敏瑜遇見,這事也太巧合了!褚敏瑜這人並無城府心計,莫非是茂仲景做的圈套?”這時徐英若、牧芷蘭已將飯菜準備好,玉胭脂、閔采臣、石雲卿等都一起過來吃飯。看到殷震賢若有所思,徐英若就開口問道:“哥哥你在想什麼呢?”

殷震賢將和鄭一茹見麵偶遇褚敏瑜之事說了一遍,說:“你們以後提防茂仲景一下。”說完用眼睛看徐英若。徐英若說:“我知道了。如果他不是你的師兄,我們才懶得和他有什麼瓜葛。”隻有牧芷蘭聽了這話臉紅局促,心裏怦怦跳。

芷蘭心中有事,一直暗裏尋思殷震賢的話,想到:“賢哥哥和藹親切,是最好的人了!還有英姐姐,出身那麼高貴,對我卻從不生分,好像親姐妹一樣,這兩個人,就好比是我最親的人了!他們為什麼對茂公子有那樣的想法?究竟茂公子是怎麼樣的人呢?”心裏想著,不禁有個主意:上次去過他的庫房,知道那庫房的機關是怎樣的,如今何不再去一次探探究竟?心裏拿定了主意,憨直膽大,隻和眾人說了出去玩,趁夜徑自去了茂仲景的庫房。熟門熟路,隻要避過外麵巡夜探視的人,還從那棵高樹上跳了進去,悄悄開了機關進了倉庫。翻過一睹不高的院牆,看前後左右確無人影,才偷偷溜了進去。

牧芷蘭曲曲折折走了幾段路,聽到了嬉戲喧嘩聲,循聲望過去,果然有一處小花園似的園子,似乎有人在飲酒取樂,聽得裏麵杯盤交錯,歌彈笑語。芷蘭悄悄潛身在窗戶下麵,從窗戶縫隙望過去,果然有七八人在座。有個攜帶大刀穿著和服的日本人坐在中間,還有一群麗姬歌女,打扮得妖豔非常,說說笑笑。茂仲景坐在宴席的偏中位置,連連奉酒給那個日本人。

隻見那日本人擺擺手,麗姬歌女惶恐地排隊出來了。芷蘭連忙躲在角落裏。再偷偷湊上去看,聽見茂仲景說:“屬下這次本想挑撥離間殷震賢和褚敏瑜的關係,但是萬萬想不到:褚敏瑜竟是這樣一個蹩腳的酸貨!太太給他綠帽子,他也高高興興戴了。遇到這樣的男人,實在令在下所料不及!白白設了這一局!”

日本人揮揮手笑笑說:“茂公子,你這一手已經讓我刮目相看!‘攻人要攻要害,治人要治人心’!我就知道:茂氏家族的人不會差!至於褚敏瑜在乎不在乎,那倒是小事,雁過總會留痕的。你這次運籌得很精密,我很欣賞,敬你一杯!”

茂仲景欣欣然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芷蘭連連搖頭道:“賢哥哥說得沒錯,果然是茂公子做的局。隻是茂公子那麼英俊瀟灑的人,怎麼會做出這樣沒良心的事?他那麼喜歡英姐姐,難道就不知道愛屋及烏,也喜歡英姐姐身邊的人嗎?”

隻聽那日本人接著說道:“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如今我們大日本帝國在中國的勢力已非昔日可比。租界工部局的董事會我們占了兩個名額,我今後的公開身份是日籍董事。而你,我們已經為你打通關節,你將成為上海督辦處藝術部副次長。你的上司裘次長是孫傳芳老部下的兒子,聽說一直是在鄉下長大的,這個人倒通點筆墨,文縐縐的,你要和他相處好,將來前程會很好!”

茂仲景欣喜若狂說:“謝謝會長精心栽培!”

“嗯!”日本人搖頭道:“是你自己肯努力!我很看好你!”

一個挨著坐的人鞠躬對日本人說:“可恨我陸順家仇未報,會長也要幫我這個大忙!”

日本人陰沉著臉點頭說:“不需要著急!你原來是陸漸鴻的人,外麵仇人太多,在上海暫時不好露麵。我現在在虹口秘密基地招募了一支軍隊,你去替我訓練,但是一定要機密,不可以外泄出去。等到成功,你自然前途大大的!”

那人連連鞠躬感謝。幾個人誌得意滿,興奮地大杯暢飲起來,日本人點頭說:“隻要你們真心實意為我效忠,我們的合作是愉快的,前途是大大的!”

這時有幾個侍衛在院子裏巡邏,模糊似看見一個人影趴在窗邊,喊道:“是誰?”芷蘭見到有人,急忙躲在花牆之下的隱蔽之處。那侍衛卻拿著槍朝這邊走過來,屋子裏一個人聽到聲音也走了出來,問道:“怎麼回事?”侍衛說:“遠遠似乎看到個人影,走近來卻到處是橫斜的樹影子,也許是看錯了!”

屋裏人吩咐道:“你們仔細查查,看看有沒有人混進來!”

侍衛答應,去找來火把,開始在院子裏四處盤查。芷蘭藏在花樹隱蔽的山牆角落,說:“如果查到這裏,我就難保安全。上次似乎有個屋子,不如藏在屋子裏保險。”於是趁侍衛未到,順著一條花廊悄悄走開,繞了一彎,果然看到有個房間,上麵還寫著“歇花房”幾個字。推開門悄悄藏了進去。

原來那個屋子正是茂仲景的房間。侍衛在外麵層層布防,處處尋找,並不見半個人影,再想不到茂仲景的房間裏藏個人。此處找不到,就提刀拿槍,到別處巡邏查訪去了。

芷蘭屏息觀看,看看似乎走遠了,想返回原來的途徑逃走,猛然想起那個機關是能進不能出的,上次自己嚐試過的,如今卻忘個幹淨,嚇得頭都暈了!又一想,隻要找到那棵大樹,總歸有辦法出去,於是就想趁著黑出去。然而前麵忽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踉踉蹌蹌有個人影。芷蘭隻好退回來躲在屋子帷幔後麵,門被連推帶撞推開,茂仲景醉醺醺進來了。

茂仲景聽說自己被任命為上海督辦處藝術部副次長,不覺歡欣異常,自覺家門有光,祖宗有德,情不自禁狂飲了幾大杯酒,喝得腦子亢奮昂揚。進了屋子,鼻子裏卻隱隱嗅到一股香味。原來茂仲景是世代中醫世家,從小熟悉各種藥味草味,鼻子靈敏異常。又十分好色,對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味非常熟悉。牧芷蘭在山中是不用脂粉的,隻有草香花香,到了上海有徐英若照顧,自然將自家的脂粉給她用,所以牧芷蘭身上用的脂粉就是徐英若的脂粉。茂仲景一下子嗅出屋子裏的香味是徐英若用的脂粉的味道,不由乘醉喊了一聲“英妹妹!”。他早就對徐英若十分用心,所以識別得很快,順著香味走過來,一把將帷幔打開,眼前站著一位羞澀而神色驚懼的虞美人。茂仲景一把拉過來說道:“英妹妹,你好……”

牧芷蘭見茂仲景忽然抓住自己,不敢大聲喊,掙破他的胳膊往外麵走,被茂仲景兩隻胳膊緊緊攔住,一點也不能走脫。茂仲景醉意迷糊,抓住芷蘭歎道:“英妹妹,我哪點不好?對你這般全心全意,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你來得正好,我正想你……”

牧芷蘭想要掙脫,哪裏抗得過茂仲景?茂仲景神智雖不清楚,身高力大,又練過武功,當即把芷蘭挾持到床上,心裏正有十分得意外加十分酒意,色欲如火熊熊燃燒,鼻子中聞得英若身上的脂粉香味,隻當是徐英若,相思之苦更難遏止,使用十分氣力將衣裳內裏扯開,露出裏麵雪白的一段肌膚。茂仲景一下子似瘋似傻,如同九天仙境遇到了瑤台玉女,喊了一聲“英若妹妹,想死我了!”,餓狼捕食一般撲了上去。男歡女愛,蠢蠢而動,好一番風馳電掣般翻雲覆雨,沉淪跋涉許久,如墜悠悠風流愛河。可憐芷蘭喊不敢喊,動也動彈不得,女孩兒家清白之身化作床上梅花鮮紅幾點,就這樣被茂仲景得了身體。

茂仲景隻做得天昏地暗,渾身癱軟,才一頭紮進床上人事不省。芷蘭哭著擦了身體,欲要用刀殺了茂仲景,又下不去手。隻能慌忙穿上衣服,用腰帶捆紮破的地方,趁著他熟睡悄悄溜出來。此時天色已經微明,巡邏的人都精神懈怠,找地方休息困覺了。芷蘭借著天色返回到小門處,爬上那棵大樹,一路哭著跑著回到住處來。

這邊徐英若一夜不曾睡著,不知道牧芷蘭去了哪裏,出到竹籬前麵望了好幾回。天色微明,才看見芷蘭神色不振,一臉萎靡回來。徐英若上前拉住說:“你這死丫頭,快把我嚇死了?你倒是哪裏去了?”牧芷蘭將茂仲景侮辱之事隱去不提,將自己在茂仲景藥房所見所聞說了一遍。徐英若聽罷,一把將芷蘭拉在懷裏,責怪道:“你有這樣的想法,好歹告訴我們,如何這麼膽大?好歹你回來了,倘若出了點意外,叫我們怎麼好?”

牧芷蘭聽了這話,不由得失聲痛哭起來。徐英若覺得有詫異,問道:“你跟茂仲景是怎麼回事?上次我還看見你和他在園子裏說話,你怎麼會和他來往?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牧芷蘭沒法,就哭著將茂仲景送自己白玉,自己心生愛慕,然後知道茂仲景所愛的人是徐英若之事,斷斷續續說了一遍。徐英若恍然大悟說:“唉,原來為這個。我一直以為你喜歡你賢哥哥,誰想你會喜歡他。他是個什麼東西?看外表是一樣玉樹臨風,一樣儀表堂堂,骨子裏最是輕薄好勝的,最是個狹隘自私的人。妹妹你是山裏出生長大的人,心性太純,怎麼會懂得這些?”

芷蘭聽到“心性太純”四個字,忍不住又痛哭起來。徐英若說:“你不要這麼傷心,先安心睡一覺。時間久了你就忘掉他了!”

芷蘭這才休息下來。想到昨晚發生之事,如同夢境一般,下身私處卻疼痛無比。可是真要恨茂仲景,還狠不下來。那邊徐英若將芷蘭所聞所見一一告訴大家。左宇飛說:“徐次長料得不錯,日本人竟然在虹口偷偷訓練軍隊,其侵略我中華的野心真是昭然若揭!我來摸清那個地方的情況,找到他們訓練軍隊的證據,在媒體上揭發他們,爭取社會輿論對他們的認識和譴責。”

石雲卿點頭說:“好!我讚成你這個想法。我現在傷也恢複得差不多了,虹口那邊我也比較熟悉,不如我和你一起行動,好有個幫手!”

閔采臣點頭說:“那就交給你們辦了。蘇州‘梨園公會’昨天帶信叫我回去。我今天還要趕回去!”

殷震賢關切地問:“不知是什麼事?”

閔采臣說:“是河北霸州來了一個皮黃班,叫做金慶社,要在蘇州演出。因為有事爭執不下,所以請‘梨園公會’眾位執事一起去議事。”

殷震賢說:“既然‘梨園公會’有事,你且去吧,回頭通知我議事結果。我正好這幾天有事在身。”

閔采臣點頭稱是,告別眾人,直奔蘇州過來。會首沈月泉老先生正急著盼著,一屋子人當中,果然有幾個外地模樣的人,滿臉氣憤,擦掌摩拳,搖頭不服。

閔采臣等執事一一坐定。沈月泉先生正襟發話道:“金班主!如今我們蘇州‘梨園公會’的執事差不多都到齊了!你可以問一問我們蘇州梨園幾百年的規矩:不是我刁難你,實是我‘梨園公會’百年傳下來的老規矩:蘇州城自古以來隻有昆班能進城演出,昆班以外的花部,無論如何是不能進蘇州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