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屋裏有人啵?”門外敲門的人突然大聲問起來。先輕輕敲門沒人應,但門是從裏麵拴上的,就肯定有人。所以,他就大聲喊了一句。
“有人有人!”楊運華應著,趕緊起身,小跑著來到門前,一拉門閂。
門開了,一股寒冷的北風,呼地一下吹了進來,讓楊運華打了一個哆嗦。再抬眼一看,門外站著的人,也正一眼朝他看了過來。看到這個眼神,楊運華突然產生了一種親切感。這親切感,也抵消了北風的寒冷。一股暖流,瞬間流遍全身。
“快進屋快進屋!門前冷,進屋再講!”楊運華熱情地招呼來人進屋。
來人站在門前,聽到了一陣嫋嫋鄉音,不由得心中暗喜。想不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竟然聽到鄉音。看來,真是來對地方了。
“鄙人是湖南省長沙市醴陵縣人,湖南瓷業公司東南綜合貿易部經理,這是我的名片。”來人趕緊自我介紹,並遞上一張名片。他接著說道:“今天來到貴寶地,想在貴寶地開一間貿易商行。一來收購貴寶地出產,二來銷售我們公司生產的瓷器。特來申請注冊,望能照準。”
“還寶地,都快成墳地了,喊得鬼出嘍!”王國祿有些不愉快地說道。雖然經過了兩代人,但他們嘴裏的湘音醴韻,依然十分濃重。一開口說話,來人就聽了出來。這應該是一群早年來到此地的湘人後代。
“難道不是啵?依山靠水,並且山光水色都十分可人唄。難道是身在山中不知山,常站河邊不曉水?”來人說道。話中也帶著湘音醴韻。
“看來張經理確實是醴陵人哪,一口純正醴陵腔。我幾位的醴陵腔,就已經走了味嘍。”楊運華說。他也這才想到,他為什麼一看來人,就覺得很親切了。
“嗬嗬,入鄉隨俗唄。相信幾位的先人,來到運河邊起碼也兩代人了吧?還有如此濃重的湘音醴韻,已經很難得了哦。剛才這位的話,我還是不蠻懂,如何就成墳地了嘞?我還想來投資開店哩!”張經理說道,然後拿眼睛環視了一圈,盯著王國祿看了一眼。
聽到張經理這樣一問,楊運華緊張起來,不由得用惱怒的目光,掃了王國祿一眼。其他幾個人,也向王國祿投去不滿的目光。他們都知道,這人是來投資開店的,應該多講左岸的好處,怎麼就亂扯左岸成了墳地了呢?這不是趕人麼?
“冬天,你不看看,街上有幾個人在走動嘞,不像墳地麼?冷冷清清,陰風呼號,哈哈!”王國祿也感受到了楊運華和幾位兄弟的目光,曉得自己的話講漏了嘴,就趕緊糾正。剛剛幾兄弟還在想,如果有客商來投資,對他們就是天大的好事,自己怎麼就講漏了嘴了。
“來來來,張經理,先喝一杯熱茶暖和一下,有話慢慢講。”楊運華泡了一陶壺熱茶,擺在來人麵前,似想掩飾一下剛才王國祿說的話。
“我看左岸,就是外冷內熱,運河邊,木炭火,陶壺茶,熱心人,隻是不曉得會不會讓我在這裏開店。如果讓我開店,那就要仰仗在座的各位,今後多多光臨哦。”張經理端起陶壺,輕輕地吹了吹,淺淺地呡了一口,接著說道,“這運河的水呀,就是不同於家鄉的淥江水,口味還別有洞天呐!”
“哦,張老板年紀輕輕,就如此有品位,了不起呀,前途無量哦。”左林東開口說話了。他也看出,這個老家來的人確實不俗。
“哪裏哪裏!還不是要靠幾位老叔多多提攜呀。邊喝著茶,烤著火,打打嗨港,我也想早些過這樣的日子呀,不曉得左岸鎮上有不有合適的屋給我啊?”張經理道。他已經叫他們“老叔”了,就是想和他們套交情,拉近距離,營造親切感。畢竟這些人可能幾十年都沒有回去,連口音都開始變了。
“屋是飽足咯,就不曉得張老板的經營規模有多大?”姚慎思問。
“另外,張老板是一個人來開店麼?”晏時進也問。
“嗬嗬,經營規模嘛,現在不好講。隻要時機合適,產品對路,規模就大。比如,你們出產的穀米,我一年運銷一兩千包沒有問題。當然,如果日本人來了就不好講。他們可不是商人,而是土匪,用搶。所以,我想抓緊時機,在日本人來之前運銷一批穀米到……”說到這,他停了下來,似乎是怕泄露了什麼秘密。他抬眼一看,他們幾位也確實是豎起耳朵在聽。看到張經理講到這裏就停下不講了,他們幾位,就移了移身子,裝做心不在焉似的。但是,這位張經理的話,也確實讓他們幾位的心裏,有一種講不出來的興奮。他們的穀倉裏,不正好有一兩千包穀米想出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