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楚蓮卻滿懷惡意地揣度道,其實,老陶那句話的意思,極有可能是我不為你那五鬥米折腰,然而你要是給我一升的米,我便可以給你跪下了.....她不知道如果以前念書地老師聽到這句話,會不會將她打死,但是她此時此刻真的就是這樣想的。
真正窮困地人家豈會如此清高?當一個人的家裏有子女成群等候哺育的話,他自己縱能清高,子女的肚子卻難清高......正如那個彈琴的男子,他可以每天隻喝清水,不吃米飯,然而倘若家裏還有一位八十老母,他還能做到不為三個銅板而折腰嗎?
楚蓮心裏這麼想著,就悄悄地跟著那個男子,走出了很遠很遠。
當她們走過一條街道時,前麵抱著七弦的男人腳步突然頓住了,他似乎是發現了一些東西......楚蓮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在那幽黯的街角,有一個老弱的丐婦在瑟縮著,看來已倦得睡著了,在她用以行乞的破缽內,竟連一個銅板也沒有,真是可憐!那青衣男子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三個銅錢,又看了看那老婦的被缽,猝地竟然毫不躊躇,便把自己辛苦賺來的飯錢輕輕放到老丐婦的破缽中,他的手是如此的輕,不知是怕驚醒了她,還是不想給人知道自己所幹的事?
隻是這一切一切,卻給仍站在數丈後的楚蓮看在眼裏,她心中忽地怦然一動!
多麼有愛心的男人!
他把自己僅有的銅板給了別人,還不想給人發覺,這種情操,簡直太難得了。
三個銅錢僅能買一碗粗麵,如今,他吃粗麵的惟一機會也自行放棄了......唉!他想必也身無一文了吧?那他今夜又將如何熬過?一個長相俊美的男子,因為肚子饑餓,隻能不停地往嘴裏灌冷水,唉!唉!唉!楚蓮已經不忍再想下去了。
一念至此,她陡地探手人懷,疾步奔到那個男子的麵前,那人從始至終一直垂著頭,正欲急急離去,豈料卻見一雙纖細的花鞋站在自己跟前,還有一雙異常穩定的手,把幾個亮閃閃的金錠送到他的眼前。
他啞然地抬頭,一張清麗的麵孔下一刻已經進入了他的眼中,更有一個非常平和的女子聲音傳入耳內:“先生,適才在下陶醉於你歌聲之下,一時忘了掏銀相贈,這裏是在下一點小小心意,請收下吧。”
那男子先是一楞,也許是料不到居然會有人竟然如此慷慨,以金子相助他的困境;竟然出奇地沒有伸手去接,而且一顆頭依舊垂得很低很低,像是十分赧然似的。
楚蓮始終無法看清楚他的容貌,於是隻好又道:“先生,方才我就站在館外,聽了你的琴聲,隻覺清音繞梁三日,腦中一片澄澈之意,區區薄贈,請先生笑納。”
男子聽了這話,猛地抬起頭,倏忽一下,笑了。
楚蓮看著那張臉,竟然有些失神,難怪她方才僅僅見到這個人地一個身形,便再也挪不動腳步,隻因,此人長得實在與古一澤太相像了,然而,像歸像,他到底不是。楚蓮很快便收斂了心中巨顫,輕輕巧巧地道:“先生笑什麼?難道我說得不對麼?”
男子忍不住又是一聲笑,不過這回的笑聲卻是十分爽朗,仿佛連天上的烏雲也一同掃開了,他道:“方才我彈琴之時,吳家那個小丫頭一直在旁邊大放哀聲,搗亂個不停,聽曲的人全都嘻嘻哈哈,笑作一團,連我自己都差點彈不下去,好幾次破音,小姐怎麼就聽出繞連三日的感覺來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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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蓮聽到這話,頓時有些尷尬,不過她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眨了眨研究,笑道:“我能在眾音擾亂的情況下還能聽出先生高超的琴技,說明我也是很厲害的人呀。”
男子聽了此言,莞爾一笑,卻不再強辯,遂當領受了楚蓮的心意,溫柔地道:“適才實己曲終人散,在下此刻已專用衰力竭,無唱可賣;小姐厚意,我實在愧不敢當;何不把這些金子分散給路邊的年老乞丐,也許,他們比我更加需要這些.....”原來他所記掛的,還是那些窮苦地老弱乞丐。
楚蓮聞言,鼻子不禁一酸,苦笑一下,便向那些乞丐走去,沿路兩側的乞丐們紛紛直起腰來看著她,眼中期盼之色甚濃,楚蓮歎息了一聲,再輕輕把身上的金銀錢幣通通發散給了那些人.....當她把錢財盡皆散盡的時候,道路兩旁的乞丐們已經對她磕起了頭,她不忍再看這樣地一幕,驀地轉身走了。那名青年男子看她一眼,默然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