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就是喜歡怪胎(3 / 3)

“怎麼了,怎麼了?我隻是好奇而已。”因為她看起來有點生氣,所以我們沒有繼續笑下去。

“他們人都很好,您知道的,就是個普通人家啊。他們住在莊園大宅裏。嗯……他們都是全科醫生,還一起做手術。她爸爸叫西蒙,她媽媽叫麗貝卡。貝絲看起來像她媽媽。”我絞盡腦汁地去想,想講更多關於他們的事。父母就是父母啊。

“好吧。我從來沒遇到過他們兩個,我應該去外科掛個號,對吧?”她挑釁地望了一眼繼續在喝酒的爸爸。

“你們做完曆史作業了嗎?還是你們在忙活別的事?”爸爸向我眨了眨眼,趁媽媽下一個問題拋出來之前轉換了話題。

“是的,爸爸,我們做完曆史作業了。我們拍的照片已經夠多了,我明天會把它們粘在講板上。展示作業的時間在周三,所以我需要練習一下。”我咕噥著說道,麵包渣從我嘴裏掉了出來。

“爸爸,今晚不跑步了?我以為我們可能會晚一些去跑步的。”我指了指爸爸的酒。

“抱歉,兒子,之前我準備好了,不過你那會兒在外麵約會!開玩笑,開玩笑。不過說真的,我現在已經筋疲力盡了。明天一大早去跑怎麼樣?明天或周日我沒什麼安排,一切都聽你的!”他伸開長長的雙臂,胳膊差點打到媽媽的後腦勺。

“好吧。嗯,我們先看看你是否還神誌清醒,再討論你們一起跑步的黎明之約吧,丹尼爾。”媽媽笑著,從爸爸身旁移走了幾乎空了的紅酒瓶。桌子中間的碗裏有一塊蒜蓉麵包,我取了一片,然後將椅子推回原位。“剩下的是你們的,我去做英語作業了。”我和他們說。

“你已經開始重讀狄更斯的作品了嗎?我知道你之前讀過,不過我覺得你該再讀一遍,你應該忘了很多。”媽媽溫柔地建議道。

“我已經讀了幾章,我現在上樓去繼續讀。”我朝著房間門走去。

“諾亞,7點時我會準備好去跑步,我保證。你到時會下來,戴上心率表嗎?”爸爸指著我,問道。

“當然。”

“晚安,兒子。”爸爸向我舉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媽媽微笑著,向我拋了個飛吻。我走上樓並關上臥室的房門時,他們還在聊天。

我拿出書,躺在床上,試圖讓狄更斯作品中描寫皮普、艾絲黛拉、哈文森姆小姐以及馬格韋契的文字裝滿我的大腦,這樣我就沒精力去想自己的事了。這個方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當我讀到喬·葛吉瑞夫人說皮普是個麻煩並細數著皮普幹過的種種壞事的文字——他曾經從哪些高處摔了下來,又跌進哪些低窪的地方,以及一直以來她都希望他幹脆死了算了,我感覺描述得太像自己了。於是我將書扔到了房間另一頭。我強迫大腦將愧疚感深藏心底,然而它已經不受我的控製,我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一段令我無法釋懷的記憶。

那是我第一次家長會時的傍晚,我自豪地穿著新校服,神采奕奕。我的針織套衫剛好遮住了那天下午灑到白上衣上的鋼筆漬。

“請坐,桑德斯先生和太太、諾亞。”蓋姆斯夫人指了指她桌前的椅子。我爸爸貓著腰努力坐在椅子邊緣。一想到他可能會從椅子上摔下來,我就想咯咯直笑,但我不得不忍著。蓋姆斯夫人麵前放著一些練習冊。我全然沒有理會她在說什麼,我環視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間,這個缺少了白天時我的朋友們嘰嘰喳喳的喧鬧聲的房間。我轉過頭時,蓋姆斯夫人已經不講話了,我爸爸媽媽正沉默地端坐著。我的練習冊被推到了一旁,桌子上還有兩大幅畫。我知道它們是我畫的,因為我在畫作底部用大寫字母自豪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並在緊挨著名字的旁邊顫顫巍巍地寫下了數字5。畫這幅畫的前一天是我的生日,我那時正在到處練習寫我的新學號。

“諾亞,這是什麼?”爸爸壓著嗓子厲聲問道。我看了一眼第一幅畫,畫上是一條漂亮的水下美人魚,她有一頭飄逸的白色長發。我們都讀過那位名字很長的作者寫的《小美人魚》。我試著將大海畫成淺藍色,但是美人魚的臉也被染上了淺藍色,這令我很苦惱,因為這樣一來,畫麵看上去就像是海水在擠壓美人魚的臉。我不得不將她的眼睛畫成閉著的,因為我還不會畫睜著的雙眼。

爸爸看起來並不是很驚訝。媽媽拿起另一幅畫問我:“這幅也是你畫的嗎,諾亞?”我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我那時將紅色的油漆桶弄翻到我畫的石頭上了,畫麵看起來一片混亂。畫紙上到處都是紅色的指紋,看起來就像是我割傷了自己,之後血液飛濺得到處都是。那幅畫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滿是汙泥的戰場。我記得我把兩幅畫都塞進了垃圾箱,一定是蓋姆斯夫人把它們拿出來的。她正舉著那兩幅畫,生氣地給我父母看呢。說話的時候,她還輕聲細語的。

“正如你們所見,這些畫十分令人不安。我注意到諾亞把它們扔掉了,不過我在倒垃圾箱時,那幅紅色的畫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你們明白我們為什麼會擔憂了。”蓋姆斯夫人說道,她好像很享受說我的事情。我的父母點著頭,對她表示感謝。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還要謝她,她給他們看的明明是我畫得不好的畫作。為什麼她不給他們看我畫得好的作品,比如我畫的海底的海星或者我為美人魚畫的供她棲息的漂亮小島?她之前明明將那些畫掛在展示牆上,還放上了金牌獎章。我再也不喜歡蓋姆斯夫人了,她太卑劣了,不過沒關係,因為那是我和蓋姆斯夫人一起度過的最後一次家長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