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該說這個遊戲了,對吧?假設你的爸爸媽媽不是他們口中形容的樣子,他們這些年一直對你撒謊;假設他們是潛逃中的罪犯,也許是銀行搶劫犯,也許是殺人無數的殺人犯,那麼現在一切都會改變——你的名字可能是假的,你的整個人生充滿了未知,你所知的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她用圓圓的眼睛瞪著我,顯得十分困惑。然後她開始放聲大笑,可愛而自在。
“諾亞,你真古怪。有人告訴過你嗎,你真是個怪胎,但是你知道嗎——我就喜歡怪胎。我喜歡你。”
她閉上了嘴,似乎察覺到自己吐露了太多真話。她對我擺擺手,示意我繼續講剛才的荒唐故事。她微笑著,閉上眼,向後靠在長凳上,享受著陽光,享受著我的古怪帶給她的樂趣。她什麼也不知道。
“現在你必須決定自己是否要跳下車並逃離他們,然後報警,還是你要繼續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畢竟他們是你的父母,對吧?他們可能是壞人,但是他們是你唯一認識的人,對,他們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陌生人。你能信任他們嗎?在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以及對你撒的那些謊後,你還能信任他們嗎?”我試探著問道,想看她會如何選擇,借此判斷我的決定成敗與否。
“不知道,我從沒玩過這個遊戲。諾亞,我父母是全科醫生,所以我很確定,如果他們曾經忙於做的事情使他們過上雙重生活,我會知道的。要知道,在小村莊,秘密是藏不住的。你最好適應這一點。”她衝我笑著,像個受害者一樣,將這個遊戲拋至腦後。
她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想對她說我不是自己口中所說的人。但她絲毫沒有懷疑過我,所以她怎麼會明白我在說什麼呢?我從來也沒打算告訴她這些話,所以她又怎麼會明白!
每次當我們動身前往另一個地方,和過去告別時,我都會玩這個愚蠢的遊戲。看著我們離開的村鎮漸漸消失在後視鏡中,我會故意引起我媽媽的注意,然後自言自語地問道:“你究竟是誰?”更嚇人的是,我會問:“我究竟是誰?”
我和貝絲到了柵欄前,發現大門緊鎖。我伸出手托起她來助她一臂之力,她很輕鬆地就翻過了柵欄。
“車庫裏有一把鑰匙,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取回來。我從後門進去,門打開時我喊你。”她將書包扔到我腳邊,沿著長長的花園向車庫走去。
我在小屋的屋簷下找了一處陰涼的地方休息,我仍然能聞到從我之前跌倒的地方飄來的薄荷香氣。門再一次打開了,我好奇裏麵有沒有可能更涼爽些,或者像個溫室。我癱坐在一把搖搖晃晃的椅子上,然後突然筆直地站起身來。我聽到身後有東西在動,沙沙作響,像是回聲。我低頭看了看椅子,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在陽光的照射下金光閃閃的東西。那個東西很鋒利——我剛才坐在了它的上麵。我撿起它,此時有一陣風吹來,門開了。
“諾亞!我喊你很久了,你在幹什麼?那是什麼?”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聽到我喊你了嗎?”
我搖搖頭,我一點也沒聽到她的喊聲。除了低語聲和風聲,我什麼也沒聽到。我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我正握著一把小金鑰匙。貝絲滿臉疑惑地抬頭望著我,又看著我的手。
“那是我的鑰匙,那是我家的前門鑰匙。你在哪兒找到的?”她快人快語地問道,聽起來尖聲尖氣的。
“就在椅子上,我正好坐到上麵了!”不知道為什麼,屋內充滿著緊張和神秘的氣息,我試著開玩笑。
“真的嗎?它是怎麼到這裏來的?我的意思是,你是怎麼找到它的?”她從我手中拿回鑰匙,不斷地問著我同一個問題。
“我剛才告訴你了,就在椅子上。我進屋來是想躲太陽的。”我重複了一遍事實。
“好吧。”她嘴裏冒出這麼個字眼,好像她不相信自己說的話,不相信她自己,也不相信我。我們默默地站在那裏,互不相視。終於,她開口說話了。
“嗯,那就為找到它歡呼吧。也許我該買個新鑰匙環,很明顯這個壞了,鑰匙總會掉下來。你帶了魚的照片嗎?寫發言稿之前我們需要把東西彙總到一起。”她像平常一樣,說起話來喋喋不休,像一條小溪不停地流淌。屋內回響著她的聲音。
“我帶了一些照片,不過拍得不太好。魚遊得太快了,很難拍到清晰、像樣的照片。我也已經開始寫自己的發言稿了。”我學著她的樣子,努力講得很快、很大聲,以蓋過自己頭腦中的聲音。
“好啊,我們走吧,先找點吃的和喝的,填飽肚子,然後開始彙總東西。之後我要給你看我的蒂姆·波頓電影全輯。聽起來雖然不如你的收藏令人印象深刻,不過至少我有一張《大魚》的複製品。”她用熾熱的手推了一下我的胸膛,把我拉出了小屋。我鬆開她的一隻手,另一隻手則拉著她,我們慢慢沿著長長的花園走進了她家。
那天晚上到家後,我用麵包片的厚邊給自己做了一個花生醬三明治,然後麵對著媽媽和爸爸在桌邊坐下。媽媽開始毫無顧忌地詢問我晚上的情況。
“你們開心嗎?看了什麼電影?”爸爸幫媽媽倒酒時,她正擺弄著葡萄酒杯的底座。
“《大魚》。”我邊吃邊答道。
“聽起來不錯。不過我沒看過,誰演的?”爸爸抿了一小口酒,問道。他的嘴唇呈酒紅色,看起來平靜又輕鬆。
“呃,不知道。”我答道。我不在乎出演的明星或演員,我隻在乎故事本身。
“貝絲的父母人怎麼樣?他們的房子是什麼樣的?”媽媽情不自禁地問道。我和爸爸同時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