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尷尬地笑了一下。“我在削一個,省的你們倆在這爭風吃醋的。”說完又拿起了一個。
王淑珍注意到方嶽平皺了皺眉頭。說道:“你爸要醒。”
方源順手就把剛要開始削的蘋果扔到垃圾桶裏。疾跑兩步,到了床邊。俯下身去,輕聲說道:“爸,你醒了嗎?”
方嶽平閉著眼睛,眉頭皺地更深了。然後緩慢地睜開了眼睛。喃喃說道:“方源,方源。”
“爸,我在這呢。”方源握住了他的手。
方嶽平仿佛不確定自己身邊的人是方源,眯著眼睛,仔細地盯著眼前的這個人。“是方源啊?”
“爸,是我,我是方源。”方源重複著。
方嶽平微微點頭,好像想起了什麼。“方源,盛紅回來了嗎?”
盛紅忙到進前,親熱地喊道:“爸,我回來了。我們都好了,就等你出院呢,過兩三個月,我在給您添個大孫子。不對,是小孫子。”
方嶽平欣慰地笑了一下。誰也沒看,眼神很空洞,一點兒焦點也沒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剛才我做了個夢,夢到方源小時候了,被人欺負。我想過去幫他,我就過……過不去。一著急,就醒了。”
方源聽了把說好的不許哭了,拋到九霄雲外。方嶽平對他的擔心,讓他再也忍不住了。起身走出了房間,關上房門,蹲下去,哭了起來。
王淑珍看到房源往外走,就知道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示意盛紅出去看看。
盛紅出了房間看到在門口蹲著哭的方源,也把自己的眼淚惹了出來。哽咽著說:“你……別哭了,好不好?我們……剛不想哭了你又招惹。誰心裏好受啊?看你哭,我們能控製住嗎?”
方源聽完站了起來。擤了擤鼻子,擦了擦眼淚。“不……哭了,隻是聽到我爸說我愛欺負……”說到這裏又說不下去了。
盛紅擦了擦他的眼淚。“好了,別哭了。我看爸的眼睛好像有問題了。他會不會看不清了?”
方源想了想剛才的場景。好像真是有這麼回事兒。若有所思地說:?“我記得在一家羊湯館裏看到過,肝能明目,是不是肝完了,眼也就跟著完了?”
“那我們找大夫來給看看。剩下的時間不能看不見東西啊。”盛紅建議道。
方源正要去找醫生,王淑珍推門出來了。“你倆回家把你爸的眼鏡拿來。沒了眼鏡他什麼也看不見。”
“啊?哦!”方源立馬頓住了腳步。
盛紅看他那表情,差點沒忍住笑出來。“他去吧,我留下。拿個眼鏡還用都回去啊?”盛紅說道。
“一起去吧,給我們點私人空間。拿完了,你們去看看方正。”王淑珍不由分說的就關上了門。
在這個本該悲痛欲絕的氛圍裏,笑應該是不允許出現的。可是盛紅還是沒忍住笑了。笑和哭,都是會傳染的。想起了他們猜測的肝能明目,方源也覺得好笑。兩個人神經病一樣的,哭完了又笑了起來。
王淑珍回到病房,坐到方嶽平的床邊,拿起了方源剛削給盛紅的蘋果,借花獻佛般地削成了小塊,輕輕地放到方嶽平嘴裏。
“孩子們呢?”方嶽平嚼著蘋果輕聲問道。
“我打發他們回家了。”王淑珍說著又遞過去了一塊。
方嶽平搖了搖頭。“不吃了,淑珍,扶我起來坐會兒。”
王淑珍用力拖住了方嶽平的肩膀。扶他靠著床頭,坐了起來。
方嶽平眼睛空蕩,仿佛又填滿了深情似的地盯著王淑珍模糊的影子。
王淑珍被他看的有些難為情。“看什麼看,你這七百多度的眼睛,能看出我什麼模樣來嗎?”
“看不清正好,我現在眼裏的你,是年輕時你最美的樣子。”方嶽平深情地說道。
“嗬嗬,老方啊,你是一輩子沒跟我說過這樣的話。老了老了,倒不正經了。”王淑珍被他的話逗笑了。
方嶽平感歎道:“是啊,一輩子也沒跟你說過。我這輩子快到頭了,在不補上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