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頓,嫣紅的唇上下微動,一字不落地將真相說出。
她說:“洛娥,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一個身份卑賤的苗女,竟成為他的後,你有什麼資格?”
“他不過就是看中了你的體質,看中了以你身體養育出的孩子的心髒是個絕佳的藥引,可以用來保證我的孩子順利出生。”
趙婉婉嘴角含笑,眼底是深深的不屑與唾棄,“你曾用命來救我,現如今,你的孩子也隻能用自己的命來保障我的孩子的安全。”得意到不能自己。
許久後,我才聽到自己問出一個極是可笑的問題。
我問她,“你的孩子,是他的嗎?”
我從前隻認為榮靖對趙婉婉心懷有愧,所有的愛意表現誠如他自己所說,其實不過作假。
但是從現在這件事來看,或許隻有我這樣的傻人才會相信那樣的話吧。
弱質纖纖,才情了得,這樣的女子,是天下間所有男子夢寐以求的妻,那麼久的相伴,便是假戲,也合該真做了。
可我竟然會相信榮靖的一麵之詞。
他說他對趙婉婉毫無愛意,許是他自己都不信,隻能騙騙我這樣蠢鈍的人罷了。
我沒想要趙婉婉回答。
問完這句話後,我自己已能夠給出答案。
如若不是,趙婉婉如何會出現在此,榮靖又如何會那般狠心……竟從頭到尾利用我,隻為給趙婉婉的孩子一個安全保障?
於是轉身打算離開。
卻不意在轉身的瞬間,看到了正往此處急匆匆走來的榮靖。
前塵過往在腦海中瘋狂湧現。
我尤原記得從前在靖王府之時,趙婉婉無數次陷害於我,隻要她一旦在我周圍出現,榮靖便一定都是以這副緊張模樣出現。
如同一個蓋世英雄,來保護他心愛的姑娘,避免遭受歹人的毒害。
毫無疑問,我是那個歹人。
而他心愛的姑娘,從始至終都是趙婉婉。
我深深記得,他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先是將我劈頭蓋臉訓斥一頓,而後便會帶著趙婉婉火速離開。
如若趙婉婉有個萬一好歹,我一定是逃脫不了幹係,一定要受到她十倍苦痛才能罷休。
其實我都記得這樣清楚。
可我從前又是如何會忘了呢?
如若不忘,我就能夠知道,我與趙婉婉全然不同的兩個人,一個是上虞城尊貴的世家小姐,一個不過是山野間的苗疆賤女。
雲泥之別,天之驕子如榮靖會選錯人?
哪有什麼甜蜜過往?
從始至終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從來認不清自己的位置。
於是我頓住了腳步,沉寂著一雙眼,等待著過往發生過無數次的事情再度發生。
我甚至會想,這一次他要怎麼懲罰我才好——趙婉婉身懷有孕,而我剛剛對待趙婉婉那般的凶惡,隻怕會讓她受驚,幹脆打個幾十大板,以示懲戒的好。
我仿佛已經聽到榮靖的聲音下達著這樣的命令了。
但事實上,榮靖才堪堪走到我的身前。
我倆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趙婉婉不負我望,在我們大眼瞪小眼的時候,突然便驚呼一聲肚腹作痛。
榮靖自然而然地將自己身上的披風給她蓋上,動作行雲流水地把她打橫抱起離開。
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或許懲罰會在之後到達。
想到這裏後,我反而不覺鬆了口氣,為自己還能將一切流程想得清楚而暗覺好笑。
一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須得仰著麵,抬手遮擋著疊疊雲層中投射下來的光芒,若否眼睛忍不住一眨,會有鹹澀的液體流出。
“姑娘終於是笑了。”身側傳來一道熟悉聲音。
我不用轉頭也曉得是誰。
“你來做什麼?”我問。
白子墨走近了我,嘴角依舊含笑,與我並肩立著,有模有樣地學著我的模樣,也將視線遠眺到不知何處的遠山。
他笑道:“微臣以為,姑娘會有很多問題想問的。”隨之收回目光,笑得意味不明,“或者姑娘可以和微臣訴苦,微臣很是樂意承受姑娘的任何負麵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