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麵說著,一麵強撐著自己漸漸沒有力氣大手在我身上兀自找尋著。
最後她摸到了那把匕首。
她顫抖著雙手,將那把匕首舉到我的身前來,說:“……姑娘……小鳩兒……疼……”
她在請我主動了結她的性命。
七竅流了太多的鮮血來,此際她的麵容已被血跡掩蓋,模糊得厲害。
有蠕蟲自她耳內蠕出,正往她被血液洇開的後領爬去。
我替她拍開了,這才緩緩接過她手裏已然出鞘的匕首。
森寒的刀刃清晰映著人的麵容,寒光駭人非常,卻將此刻可怖的一幕都盡收在那方寸道身上。
我聽見小鳩兒虛弱的聲音響在耳畔。
她道:“小鳩兒知道……姑娘一……一定不願意讓……小鳩兒死……不瞑目……所以我……很放心……姑娘一定會幫……小鳩兒達成心願的……”
她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慢慢地引著我將刀刃刺向她的心口處。
“……小……小鳩兒想……想回……回家……了……”
我閉上雙眼,手上用盡了畢生的力氣,耳畔輕虛的聲音驀地消失不聞,唯有匕首刺入骨血之中的“噗呲”聲。
那隻握著我手的掌亦在慢慢地發冷。
最後,終於再沒有任何的力氣,那隻手無力地垂下,敲打在地麵上,發出令人為之一震的聲響。
“小鳩兒……”我喃喃喊出一句。
那張臉已經徹底沒了生氣,但蠕蟲仍然放肆地自她七竅爬出,爬滿了她的身體。
我很是細心地替她將那些惡心的蟲子剝開。
許是在外等候了太久,曲五與翁六皆有些不耐且擔心,於是在沒有打招呼的情況下,他倆直接進來了。
門破開的一瞬,兩人都被嚇得不輕。
我悠悠轉過了頭去,看著翁六,說:“抱歉,你的匕首……”
這把匕首是翁六曾經給我防身用的,一直被我貼身收著,即便是榮靖,也不得不縱容我帶著這麼一個凶器在身上。
而我知道小鳩兒為何會想我用這把匕首的原因。
她也有私欲,會決定用宋甜兒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隻為得到一張別人的臉。
這一切背後的原因,除卻因為我外,很大一部分也有翁六的緣故在。
翁六見到屋中形景,麵上有過一絲不忍。
而後我問道:“我可以用這把匕首陪她嗎?”
是念想,也是懲罰。
用這把匕首,她可以當作是翁六為了宋甜兒殺她,不必再因為翁六的不忍而再有一分一毫的綺念。
但她從來沒有過什麼想要的。
獨獨希望我離開這裏,她用盡了辦法,為了可以與翁六有著聯係,她放棄了自己。
隻有這兩件事情,是她真正所求過的。
我還是想要讓她有那麼些許的滿足,即便她的確是十惡不赦,的確做了太多無可挽回之事。
翁六沒有答我。
隻是從他的眼中,我已讀出了他的意思——其實他又怎可能不懂得小鳩兒的意思?
明明可以偽裝到最後一刻,可以幹脆做個一幹二淨,讓我腹中胎兒落掉,或許到了最後,我真的會如她所願,同她一齊回到苗疆去。
但是先後背負了兩條人命,小鳩兒不是一個冷漠之人,她自然會有愧疚難安的時候。
尤其是在麵對著翁六這樣幹淨純粹的情感時,她隻怕早已經承受不住了。
所以她才會在最後一刻收手,讓自己的所有陰謀敗露,讓我們知曉她的罪無可恕,最後隻能選擇一條她最為滿意的了結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