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恍如昨日,猶在眼前(1 / 3)

一眼望過狹窄的獄窗,別爾馬爾什的夜晚儼然是一片孤寂,暗淡的月光籠罩在普萊斯上尉頂著奔尼帽的額前。他一語不發地躺在雙層鋼板床的下鋪,依然是一副含胸拔背的軍人姿態,盡管現在的他已經是個囚犯了。隻是,在數日之前他曾是英國皇家空勤團的一名骨幹,與一幫交情頗深的戰友同為地緣政治的馬前卒,幾次出生入死,不為某個政權,也不為某個主義,而僅僅是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和平。這一點,足以讓他們樹敵無數。

這一切恍如昨日,猶在眼前,現在他不得不麵對另一個該死的現實——他的戰友們早已死於非命,而他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呼,呼……”雙層板床的上鋪正傳來同牢難侶的呼嚕聲。

普萊斯照著上鋪的鋼製床底將一個小銅球往上一拋,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騰出來,做了個熟練的反關節擒拿動作,但隻是穩穩地接住了碰擊上鋪床底後滾落回來的銅球。

短暫而又刺耳的金屬叩擊聲後,從上鋪床探出保羅·伍爾裏奇的半個腦袋來,大睜著惺忪的睡眼緊盯著普萊斯。“你有什麼要說的嗎?”他問。

“隻是給你道個晚安。”普萊斯目不轉睛地玩弄著手中的銅球。

保羅·伍爾裏奇曾是倫敦市一個少年扒竊團夥的成員,後在家人的威逼下參軍,不想由於其小偷小摸的秉性而屢次誤事,終於有一天被送入了別爾馬爾什監獄。入獄時其體重不到107磅,普萊斯猜測這與其此前在城裏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的扒竊生涯有關。身為軍人,竟然要與一個軍中不肖子弟同牢,這也使原本就滿心苦楚的普萊斯更平添了幾分火氣。

“剛一睡熟就被你吵醒,這可不是道晚安。”保羅說道。

“那隻能說明你根本沒有睡熟。”普萊斯說。

“六個月前我的睡眠可比這會兒好多了,也許他們就不該把你跟我關在一起。”保羅語氣中略帶納悶地回答道。

“唔,相信我,我比他們更在乎你的健康。”

“這可不太公平!我不過是發現後勤物資的一些東西可以在外麵賣高價,隻是一次而已,為什麼非把我關到這個鬼地方來?”保羅又說,“而你,你又幹了什麼事,跑到這蟲窩裏來了?”

普萊斯沒有理會,繼續玩弄著手上的銅球。他的神情越來越陰沉,越來越可怕,儼然是一臉憎惡、羞憤與仇恨的表情。

“這一切恍如昨日,猶在眼前。”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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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9點多鍾,別爾馬爾什監獄外圍的街頭被整肅一空,三名身穿迷彩服、臂纏米字旗標誌的英軍憲兵在監獄門前挎槍而立。

夜深人靜的馬路上,突然閃出一條依稀可辨的纖長人影,晃悠悠地向監獄大門靠攏來。負責警戒的三名英軍憲兵如臨大敵,手指不約而同暗暗地扣在了扳機上。

“嘿,別緊張,我不是壞人!”那條纖長的人影靠近了,監獄門前雪亮的探照燈光將其映照得一清二楚。

有兩名肩挎微型衝鋒槍的英軍憲兵,立刻像癟了氣的皮球,一身的緊張感頓時鬆懈下來。還有一名頭戴鮮紅貝雷帽的英軍憲兵仍保持著警惕,黑洞洞的槍口始終指向前方。

站在他們麵前的,儼然是一名個頭纖細、手無寸鐵的女童。她約摸十三四歲左右,長得眉清目秀,一簇五光十色的氣球被她緊緊地攥在手上。“辛苦了,先生們。”她信步踱到三名守門的憲兵跟前,用銀鈴般清脆稚嫩的聲音說道。

“孩子,你一個人在這兒轉悠什麼?哦,這裏是監獄,不是遊樂場或者動物園!”頭戴貝雷帽的英軍憲兵伸直手臂,示意小女孩站住。

“我來看我父親。他被關在這裏的7號樓3單元16室。”小女孩不緊不慢地說道。

“對不起,你一個小孩子得有家屬陪同才進得去。”英軍憲兵嚴肅道,“這裏可不是你想的那種監獄,這裏關押的都是最危險的囚犯。你要是不想被嚇著的話還是趕緊回家。”

“你們以為我是個小寶寶嗎?”

“我們正是這樣想的。”

“我跟我父親約好了今天見麵的,這下要是錯過了,誰負責?”小女孩毫不耐煩地邊說邊向監獄大門信步而去。

“該誰負責,誰負責!”憲兵說著抬起胳膊將小女孩擋了下來。小女孩冷不丁往憲兵身上狠狠地推搡了一把,壯實的憲兵巋然不動,倒是她自己順著慣性被反彈回來,一屁股跌坐在馬路上,緊緊攥握在手裏的氣球也被放跑了。“你們……你們這群兵痞!見鬼去吧!”女孩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怒罵道。三名守門的憲兵置若罔聞地挎槍而立,絲毫不理會女孩稚嫩的謾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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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萊躲在一輛黑色漆身的轎車裏,透過車窗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這位老兵開始小心翼翼地撥弄起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不一會兒,雪亮刺目的電腦屏幕上,赫然顯現從空中拍攝的別爾馬爾什監獄的內部情況。

尼古萊知道,錄像的來源是一個被綁在一簇氣球上飄飛到監獄上空的微型攝像頭。

與微型攝像頭一起被綁在上麵的還有一個氣球風向儀和一個軍用煙幕彈,這些被纏在一大簇氣球下的小物件絲毫引不起監獄中執勤憲兵的注意。作為一名前英國皇家空勤團幹員,尼古萊與這些小物件頗有交情,就如同他和普萊斯之間的交情一樣。現在,他的這位戰友正被關押在眼前的這座監獄裏。他象征性地撥弄起幾個按鍵,隻聽得屏幕中氣球下端的風向儀發出一陣強烈的“嗶嗶”的聲響,開始將氣球引向監獄南邊一片單元樓林立的區域。

“在那兒,7號樓3單元,關押你朋友的地方。”一個如銀鈴般清脆的嗓音突然間在耳畔響起。

尼古萊目不斜視地緊盯著電腦屏幕說道:“好的…讓我們再商量一下計劃。”

“這還用商量?”旁邊那聲音說,“那棟大樓和這裏其他的單元樓都設有煙霧報警器,隻需要把遙控氣球上的煙幕彈從單元樓的通風口扔進去,不一會兒監獄裏就會警報大作,亂成一團的。就趁那個時候你再裝扮成消防人員,混進裏麵去解救你的朋友。”

“裏麵?”尼古萊說,“那就是問題的所在。投放煙幕彈隻是行動的第一步……”

“錯了,行動的第一步是我把這一切在憲兵的眼皮子底下送進監獄裏頭去。”

“那並不是我擔心的問題,以我平日裏對你的訓練,完成那個不會有多大難度。”尼古萊繼續道,“我真正擔心的是,投放煙幕彈之後,我們能不能趕在憲兵疏散監獄裏的人之前救到人?”

“隻要我們動作夠快,應該沒有問題。既然你要救你的朋友,你在這裏多猶豫一會兒,你的朋友就要多受一會兒牢獄之苦,不是嗎?快作決定吧!”

尼古萊定了定神,不再帶有絲毫猶豫地將手扣在了筆記本電腦的一個按鍵上。

電腦屏幕上,那顆被緊捆在遙控氣球上的煙幕彈忽然間鬆動了一下,即而直朝著下方的單元樓的一個排風口墜落而下。“哐啷啷——”煙幕彈在排風口的四壁上的撞擊聲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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