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杭的身體,撐到齊煜三歲的時候,便徹底垮掉了。他開始頻繁地咳血,頭痛,身體時不時麻木失去知覺。齊景杭每次用全部的精力打起精神去早朝,在龍椅旁加了一個屏風,特許楊千予坐在屏風背後,聽他是如何與朝臣們對話,聽他怎樣處理奏折和上表。
而朝臣們並不知道齊景杭的身體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還道皇上當真是對楊千予的寵愛沒有限度,竟然允許後宮幹政。在幾道彈劾的折子被強勢地壓下去之後,朝臣們向護短至極的皇帝服了軟,默認了楊千予這個皇後參與早朝。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其實在早朝之後,養心殿和禦書房之中,也有楊千予忙碌的身影,那些收上來的奏折,齊景杭根本就有心無力,無法去一一批閱,大多都變成了楊千予的工作。她每日研習國策,請教齊景杭,翻看那些奏折,模仿著齊景杭的字跡去寫上自己的批語。那些批語,有些是齊景杭的指示,有些則是她自己的見地。
楊千予忙碌起來,她很少有時間去陪伴齊煜,好在八公主齊悅蘅進了宮來,幫忙照顧年幼的齊煜。有了八公主齊悅蘅在,宮裏的丫鬟嬤嬤也不敢怠慢。
這樣的日子一連持續到了齊煜五歲,楊晨玉奉旨來給小太子上課。
夏日悠長,蟬鳴陣陣,宮裏的荷花都開了,菡萏發香氣,竹露滴輕響。
楊晨玉搖頭晃腦,給小太子上《孝經》這一課,讓太子從小兒就明白為人子女的仁孝之道。太子聰慧,總是一教便會,讀上兩三遍就會背誦了。
臨到傍晚,楊晨玉收拾書卷,誇讚了齊煜幾句,便想著等齊悅蘅一起回府。可突然之間,宮裏似乎一下子慌亂起來,來來往往的宮人都向著一個方向趕去,那些平素裏自持穩重的丫鬟們,紛紛提起裙擺,慌不擇路地奔跑。
“這是怎麼了?”楊晨玉心裏隱隱覺得不妙,他拉住齊煜的手,望著那些宮人奔跑的方向。
齊煜仰起小臉,問他的老師道:“太傅,什麼是‘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
楊晨玉解答道:“意思就是,孝順的子女在對待父母的時候,平時要尊敬父母,奉養的時候要心情愉悅,父母生病,要心懷憂慮去照料,而父母去世,則要心懷哀慟,祭祀的時候要嚴肅禮敬,萬不可輕忽草率。”
楊晨玉回答完,問道:“怎麼問老師這個問題?《孝經》裏麵其他的,你都會了麼?”
齊煜天真地眨著眼,說道:“昨日本宮見了母後,母後本宮問學了什麼,本宮答曰《孝經》,母妃便問我可學了這句話。”
楊晨玉一愣,忽然有種預感……
鍾聲響起,是那宣政殿前廣場上的那口大鍾,鍾上麵盤桓著九條栩栩如生的龍,那鍾響起的時候,聲音可傳四海五嶽,撼人心神!
楊晨玉攥緊了齊煜的手,問道:“太子殿下,你害怕麼?”
“本宮不怕!”太子雖年幼,但一本正經的樣子像極了杭帝。
“好!”楊晨玉將太子抱起來,向著鍾聲想起的方向走去,幾步之後,他又嫌自己太慢,拔足狂奔!
宮人們裹了素衣,給養心殿的外麵扯起了白布。
來來往往的宮人們集聚在殿前,跪在地上,向著裏麵張望著,像是在確定著什麼消息。
過了一會兒,納蘭祥從裏麵打開殿門,燭火的光一下子傾瀉而出,宮人們偷眼瞧著,隻見皇上的榻前,皇後披著那日冊封之時穿著的大紅色長裙,攥著皇上的手。她坐在那兒,臉上帶著笑,那樣的甜美的笑,宮人們很少看見皇後這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