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浮華萬丈夢一場(1 / 3)

月吟樓外的天空布滿了紫紅色的霞雲,太陽還未落下山去,剛好落到月吟樓閣的飛簷處,火紅的太陽似是掛在飛簷上一般,看起來像是個火紅的燈籠。

整個月吟樓都蒙上了一抹淺紫色,站在池邊的月茗初忽然想此五年前她一直想要守護的那個人。她不知道她的離開有沒有給他帶來傷害,隻是毀了當初的約定,他是否又倔強的日夜在溪邊等候她呢?還是,早就把她忘了?

月茗初的眼神裏露出很少有的溫柔和疲憊,五年來,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活著,活在時時刻刻的恐懼裏,每當她閉眼,腦海裏出現的便是滿眼的血紅色,隻有她站在這一片血紅之中,她便又想起五年前的那個夜晚,她親眼看見自己的師父死在她的眼前。她怕,她怎麼不怕,可是她還是要在懼怕之後偽裝起來,身為月吟樓的樓主,又怎能被一個夢魘給打倒呢,說出去豈不笑話?

她輕啟朱唇道“月歌哥哥,你可還好,希望你不要恨我才好?”她苦澀的聲音隱在風裏,漸漸散去,仿佛從未說過一般。她想他,念他,可是卻又不知道他的任何消息,月歌哥哥,你可知道,茗初好累。

月茗初慢慢的蹲坐了下來,她坐在池塘邊,想起了綰月溪,那個她一直喜愛的小溪,是否還如當初一樣美好呢?

正從月吟樓總部趕來的君遙兒未經過允許便進了內閣。她是地位僅次於月茗初和二樓主絕雲的月吟樓分樓閣主,她匆忙的向池邊的月茗初走去。此次從青玉山下來的人恐怕不能小覷,要趕緊告知樓主才是。

她還未走到池邊,月茗初便直起身來,又恢複平時一副冷漠的樣子,她沒有回頭,隻是冷聲道“何時能改掉你慌慌張張的脾性,我記得,我有教過你,遇事要冷靜。”

君遙兒看著眼前絕美冷酷的女子立刻頷首道“樓主,是屬下的錯,可是這次真的是有重大情況,必須馬上告訴你。”

君遙兒和夙花玲全然不同,首先從容貌上來說,君遙兒不及夙花玲一半妖豔,但是卻清麗秀氣。脾氣也不似夙花玲那般成熟冷靜,遇事便激動,常常衝動行事,孩子氣。但是智力和武力卻不在夙花玲之下,所以月茗初才讓她當了其他分樓的閣主。方才她趕來的時候,月茗初不用轉身便知身後是誰,隻有她才能不用稟告便這樣匆忙衝進來吧,永遠改不了的毛病。

月茗初依舊淡淡的問“說吧,何事?”

“守在青玉山下的未央傳來消息,青玉山上今早有幾個穿著打扮很詭異的男子下山,最奇怪的是,竟有一頂裝扮豔麗的轎子從山上抬下,據未央的消息看來,轎裏的人雖不知是誰,但卻可以肯定是有點來頭的人物,就不知道是不是月蒼那個老家夥。”

凝重的氣氛,池邊的月茗初並沒有回頭,隻是抬頭向快要落山的太陽看去。君遙兒順著月茗初的目光看去,不明白為何眼前的女子如此平靜,這本是件大事才對。

“通知花未央,隻要盯緊他們就好,不要被對方發現,你回去的時候,帶一批人馬去探聽探聽消息。不要讓花未央暴露身份,如果對方實力強大,不要硬拚。”月茗初水藍色的衫子被落日的餘輝染紅,她的目光有些空洞,“你下去吧。”

君遙兒收到指示後便點頭道“樓主,你要保重身體才是,屬下先下去了。”她們的樓主背影看起來如此纖弱,站在池邊的她好像要被風吹倒似的,當落日的餘輝灑在她身上,她竟感覺她們的樓主將要迎著落日遠去。君遙兒搖搖頭,向樓外走去,她們的樓主,又豈不可憐,畢竟,隻是女子而已。

月茗初居住的地方不過是一個分樓,她很少外出,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她一個人呆在樓閣內,月吟樓的其他人幾乎都見不到她,除了必要的事情需要向她報告並請求她的指示外,一般的人想要見她們的總樓主都不可能。

月吟樓的總樓由月茗初的大師兄絕雲掌管,五年後的絕雲已經有足夠的能力掌管整個月吟樓,當年,他與月茗初一起闖蕩江湖,一起創辦月吟樓,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替他清羽門報這個非報之仇。

君遙兒離開時看見了正要往樓內走的二樓主絕雲,隻見他著一襲白色的絲綢衣袍,淺白色的袖口上繡著精致的青竹葉片,腰間單配一條青色腰帶,頭上帶著的羊脂玉發簪,暖暖的黑色眸子裏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如雪一般的皮膚透露出難以言喻的美,淡淡的微笑更是讓他有一種無法褻瀆的優雅。他看見君遙兒一襲紅裝向他走來,笑著點了點頭便與她擦肩而過。

君遙兒看著她們的二樓主對他微笑,不禁臉紅起來,她看著絕雲離開的背影,癡笑道“二樓主還是那麼帥,和樓主好般配啊。”

絕雲看到月茗初的時候,她依舊站在池邊,樓閣內的丫鬟們早已將四周的油燈點亮,月茗初站在一片柔和的光亮裏,微風輕拂,她藍色的衣角飄起,竟有一種隨風而去的感覺。絲綢般墨色的秀發隨意的飄散在腰間,此刻的她,看起來竟如此柔弱和無助。

絕雲忍不住走近她,輕聲歎道“小師妹,你又在想師父了。”

月茗初略帶驚訝的看向絕雲,“大師兄,你怎麼過來了?”

“那邊我讓花鈴替我看著的,你放心。”絕雲看向月茗初的眼神裏多了些擔憂“茗初,你還好嗎”

月茗初聽了這話,嘴角扯出一絲微笑,卻顯得蒼白無力。她問“師兄,你累嗎?”

聽了這話,絕雲並沒有回答。許久,她又說道“我累了,師兄,我怕了。我怕我堅持不到最後,還未替師父報仇,我怕我就退縮了。”

絕雲伸出修長的手指將眼前女子的鬢發拂到耳後,他笑,笑容裏滿是寵溺。他溫柔的看著她,說道:“若是你累了,就把一切都交給我,茗初。”

他把她拉進他的懷抱,輕輕的,像是在抱一件最珍貴的寶貝。

月茗初聞見他身上幹淨的氣味,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閉上雙眼,不再去想有關報仇的事情,她真的累了,就放縱這麼一次吧。

從山上下來不久,轎子裏便傳來樓月歌慵懶的聲音,“白墨軒,你是想走多遠才讓本門主停下來休息啊。”

聽了這話,其他的弟子都趕忙將轎子放下來,生怕讓轎子裏的人感到不滿。走在前麵的白墨軒停下正在往前趕得步子,明明坐在轎子裏根本不用走,而且才剛剛走了不久,他回轎子裏的人道:“門主,我們剛走不久,若是不加快速度,我怕趕不到前麵的小鎮。請門主再堅持一下吧。”

眾人聽了這話不禁向白墨軒看去,他們的大師兄,似乎一點也不懼怕門主。

轎簾緩緩掀開,露出的是一張邪魅誘惑的臉龐,樓月歌看著前方一襲青衣的白墨軒,“白墨軒師兄好像在質疑我的話啊,怎麼,是否覺得我在故意針對你?”

白墨軒迎上樓月歌的目光,他覺得樓月歌似乎在激他,不過他並沒有被激到。

“門主,我並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希望門主可以顧全大局,不要壞了師父得大計才好。”

“嗬嗬,墨軒師兄果然好定力啊,沉得住氣。”樓月歌放下轎簾說道:“那走吧。”

白墨軒看著漸漸放下的轎簾鬆了口氣,“走吧,抬轎。”

眾人將轎子抬起,跟著白墨軒繼續向前走去。

一行人終於到達一個小鎮,鎮上的人看到他們從青玉山的方向走來,都遠遠的讓開,路人對著那華麗的轎子指指點點,猜測著那個轎子裏坐的是何等人物,又看白墨軒一行人長相不凡,便知道他們不簡單。

白墨軒看到一家客棧,看起來還比較寬大舒適便率先走了進去。店老板看來人穿著華麗便趕忙迎上去,滿臉堆笑道“客官,您好,幾位啊?打尖還是住店?”

白墨軒拿出一錠銀子放在了桌上,便說道:“老板,這個店我們包了,從現在開始到我們離開,不許任何人進來。”說罷,他又轉臉看向了裏麵正在吃飯的其他人說:“還有,讓這些人馬上離開!”略帶命令的口氣,令人無力抗拒。

坐在客棧裏的人都不滿的看向這個青衣男子,有錢了不起嗎?然而坐在窗邊的一席人卻絲毫不受影響,她們悠閑的品著茶,並沒有向這邊看過來。

客棧老板為難的說道“這位客官,不好意思,今天的客棧被那幾位客官包下來了,你看要不…”

白墨軒順著老板指向的方向看去,是坐在窗邊的幾個女子,他點了點頭“好的,老板,你先忙你的吧”

老板連連點頭便去忙了,白墨軒向那幾個女子走去。

坐在窗邊的是三個清麗脫俗的年輕女子,其中一個穿著淺綠色的輕衫,衫子上繡有幾隻正在嬉戲的蝴蝶,那女子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一般,靜靜的品著香茗,她一直看著窗戶外麵的柳樹,並不說話。她身旁有兩位穿著打扮相似的女子,年齡較小,看起來雖沒有那位綠衫女子清秀出塵,長相倒也不凡,她們兩個低低的說著話,好像生怕打擾到身旁的綠衫女子一般。

白墨軒還未靠近那張桌子,那兩個紫衣女子便馬上站起身來伸手攔住他“站住,什麼事?”

白墨軒看了一眼依然靜坐在那裏的綠衫女子,抱手說道“姑娘,你好,在下白墨軒,本想包下這家客棧,卻不料姑娘已先將它包下,不知可否…”

“放肆,我家主子包下的客棧,怎可說讓便讓?”兩個女子慍怒道。

白墨軒剛想張口說些什麼,便聽到坐在窗口的女子悠悠的說道:“公子如若不嫌棄,便住下吧,我本意隻是想尋個安靜的地方,看公子談吐不凡,便一同住下吧。”女子的聲音如般悅耳,白墨軒不禁有些恍惚,他竟被眼前的女子迷住了。他本就沒見過幾個女子,眼前的女子更是如仙子一般好看,他心口的某個地方似乎被融化了。

“我以為我們的墨軒師兄去哪兒了,讓你找個客棧,你卻在這裏談情說愛?”

後麵傳來樓月歌略帶諷刺的聲音,白墨軒回頭說道“門主,您想多了,我隻是在和這位姑娘商量…”

“我沒興趣知道。”

樓月歌揮手打斷了白墨軒的話,隻是找了一個位子坐了下來,他銀黑色的頭發遮住他的側臉,便冷聲道“菜呢?總得讓我吃些東西吧。”

白墨軒對著那位女子說了聲“謝謝”,放下一錠銀子便走了。他走到樓月歌身邊坐下,喊道“小二,把你們這兒最好吃的都上來些。”

小二見來人氣質非凡,便不敢怠慢,說了聲“好咧”,便馬上下去準備了。

樓月歌進來的時候不免引起一股騷動,所有人都看著這個紅袍男子,他邪媚,妖嬈,簡直是個妖孽,令人移不開眼。但卻又不敢直視他,好像他身上有什麼魔力一樣,不可褻瀆。

但見他身邊的男子個個麵容不善,也不敢多看,吃完飯便各自離去了,離開客棧時還不忘回頭多看幾眼。

“主子,那行人是從青玉山上下來的,估計是巫術門的人,可是來人中沒有月蒼。”綠衫女子右手邊的女子低低的說道“我們要試探試探他們嗎。”

綠衫女子搖頭,她依舊看著窗外,隻見不遠處有一紅裝女子正向她招手,她微微點頭,對身邊的兩人說道:“不用,遙兒對付不了他們我們再出麵,暫時不能暴露身份,靜觀其變。”

樓月歌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磁場,他看見窗前的綠衫女子,勾起嘴角笑了笑,來的真快啊。

白墨軒看見樓月歌的笑容汗毛都束了起來,眼前的這個男子實在太恐怖了,連笑,都笑的那麼詭異。

“等會吃完飯,你帶他們去休息,沒事就不用下來了。”

白墨軒聽罷,點了點頭,“是,門主,不知門主有何打算?”

“打算?”樓月歌冷笑道“不需要你問那麼多。”

月茗初,你果然不一樣了,江湖上的任何門派都不放過啊,可是,不懂巫術的你,又奈我何?

君遙兒站在離客棧不遠的地方,她對身後的眾人說道:“入夜進去,就製造混亂,越亂越好,知道嗎?”

“知道,閣主。”眾人點頭,君遙兒得意的笑了笑,月蒼沒來,真是可惜,不然她就能替樓主報仇了。

是夜,巫術門的巫師都睡下了,樓月歌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裏的梨花樹下,月光皎潔,梨花被微風吹落,雪白的花朵落到樓月歌銀黑色的發上,樓月歌抬手,運用內力,發上的梨花便立刻粉碎,變成白色的粉末。

他拿起手中的酒壺,悠然的喝著,仿佛在等什麼人。

一襲青衣的白墨軒突然出現在梨花樹下,他看著正在喝酒的樓月歌,緩緩說道“門主,我知道,你在為以前的事情耿耿於懷,可是那時我並不懂事,如果你非要計較,處處針對我,我毫無怨言,可是我希望你以大局為重,你能等,師父不能等,他為了這一天,等了好久,他為了你,也付出了不少,如果你還有心,我希望你不要讓他失望。”

樓月歌仿佛沒聽見他說什麼,繼續喝著壺裏的酒,這是他第一次喝酒,又苦又烈的酒,他本不能喝,卻逼著自己喝下去。

良久,他站起身來,伸出手接住一片剛剛飄落的梨花瓣。“白墨軒,你太高看自己了,針對你?你配嗎?不過”,他轉過身,“我倒要感謝你,若不是你,我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你說,對不對?”

他的聲音有如寒風,衝撞著白墨軒的耳膜,他的眼神冰冷,堅硬如鐵。他繼續說道“有心?你覺得我還有心嗎?”

“門主……”白墨軒剛要開口,一支利箭襲來,他還未反應過來,便被身旁的樓月歌一把推開。他往閣樓上看去,是一個紅裝女子,她手中拿著弓弩,弩上還有一支蓄勢待發的箭。

“你們是巫術門的人,下山做什麼?”紅衣女子厲聲喝著,身後的客棧裏已經混亂不堪,打鬥聲,桌椅翻到聲一片。

樓月歌冷冷地看向紅衣女子,低笑道:“鼎鼎有名的月吟樓果然消息靈通啊?我們剛下山就派人追來了?”

君遙兒愣住了,眼前的男子竟不似人那樣普通平凡,他就似個妖孽,梨花在他周身飄落,他銀黑色的長發在皎潔的月光下飛舞,君遙兒看不清他的臉龐,卻早已被他獨有的氣質迷惑。她漸漸的放下手中的弩,眼神也越來越空洞…

“我記得我和公子說過,我包下這家客棧是想要尋個清靜之地,可是公子你,似乎忘了呢?”

白墨軒見是今日裏見到的那個出塵的綠衫女子,她披著輕紗站在樓閣之上,眉間還有淡淡的倦意,似乎剛醒來不久。

白墨軒抱歉道:“姑娘,是在下的疏忽,隻是,這個女子突然闖進客棧,所以…”他又轉頭低聲對身旁的樓月歌說道:“門主,還是大事化小的好。”

樓月歌不語,也未向樓上看去,他轉身,豔紅色的袍子帶動了微風,幾朵白色的梨花隨風舞動,他纖長的手指將石桌上的酒壺拿起便走了出去,白墨軒再度說了聲抱歉,緊跟了上去。

花未央看著樓月歌離去的背影,竟覺得他的背影是如此的落寞。他剛剛明明可以不理會她的出現,將遙兒殺死,可是,他竟沒有!她越發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不好對付了。

君遙兒還未緩過神來,直到她手中的弓弩“啪”的一聲掉落在地,她突然清醒過來,好像不知道剛剛發生過什麼事。

花未央輕輕的搖了搖頭,走近君遙兒,美目怒嗔:“遙兒,你本不該來的,方才你中了那人的魅惑之術了。”

君遙兒茫然的看了看花未央,“未央,剛剛我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好像進入了牢籠,再也出不來一般。”

君遙兒的話惹得花未央身旁的兩個女子低低的笑了起來,這一笑可把君遙兒氣到了,她撿起地上的弓箭便作勢要向她們追來,卻被身旁的花未央伸手攔住,“遙兒,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方才,我聽那紅袍男子提到了月吟樓,想必,他已經知道你是月吟樓的人了。”

聽了花未央的話,君遙兒的眼底多了一絲擔憂,魅惑之術,她好像看見未央對別人使過,中術之人,像是失了靈魂般,將會成為施術之人的木偶。她當初還罵未央不該學這等邪惡的巫術,現在想來,若是月吟樓不懂一絲巫術,豈不太恐怖了。況且未央說得對,青玉山的人已經知道她的身份,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